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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安宁润回京

次日早朝后,褚固去了弘德殿。

皇帝眉头紧皱,翻着奏折,整个人透着一股烦躁的气息。

褚固知道,皇帝虽还在恼怒大皇子,但心头亦有疑惑。

只是数条皇嗣的性命、太后之死,太过痛苦,让他不忍去想、不能去想、甚至是不敢去想。

十八年前皇城被围攻那几日,成了皇族安氏的血色黄昏,百官私下议论,甚至称之为“龙殒之日”。

若无杨家、叶家两员老将殊死抗击,今日那金銮殿龙椅之上,坐着的人究竟是姓安还是姓向,更无人能下个定论。

事情过去多日,没有人敢提,但褚固必须迈出这第一步。

即便千难万险,谏诤封驳、纠察百官、面刺君王之过、匡扶君上,都是他的本分。

深吸一口气,褚固躬身拱手。

“皇上脸色不好,是否龙体欠安。”

皇帝笔锋一滞,头也不抬。

“朕安,爱卿有事便奏。”

褚固面不改色道:“皇上的龙体,便是朝廷的头等大事,亦是老臣最关心的要紧事。臣观皇上气色不佳,还是请章院使来为您诊个平安脉吧。”

褚固意有所指,皇帝如何不懂,重重叹出一口气,搁下了笔。

“朕说了,朕身体无碍,爱卿若有话想对朕讲,不妨直言。”

皇帝睿智过人,既这么说就是做好了准备,褚固当即撩袍子跪在了地上。

“皇上,身有疾当医,心有疾亦是如此。心结宜解不宜结,老臣斗胆,恳请皇上直面心魔,切勿讳疾忌医。”

“大殿下虽才能不足,昏懦有余,但品性端正,是个忠厚仁孝之人。他万不敢忤逆圣意,更不敢对皇上有丝毫不敬。”

“那本满是谋逆之言的反书,必不会是大殿下有心而为,其中定有内情。”

“老臣以为,修书一事为大殿下主理,皇上要以疏忽渎职之罪降责于他,自然合情合理,但总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查清,容大殿下辩解一二,方才称得上公允。”

皇帝猛一咬牙,拍案而起,抬手指向褚固,但怒视半晌,手又落回了桌面。

不过十八年前,他险些落个孤家寡人、成为亡国之君的下场。

这一腔血泪,他忍了十八年,始终不曾落下,因为他是皇帝,他在万人之上,肩负亿兆人命祸福于一身,有苦不能言、有泪不能流。

他曾想过,在他百年之后,史官铁笔会将那一段往事载入史册,成为他帝王生涯之中最浓烈的败笔。

他不惧人言,可他万万没想到,那谋逆之书竟会通过皇室之人的手、他自己亲生儿子的手,送到他的面前。

他的亲生儿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都在他始终未愈的伤痕上,刺了狠狠一刀!

所以他生气,恼怒到无以复加,几乎为怒火所左右,失去全部理智。

可褚固所言,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儿子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普通人家的父亲尚且做不到全然了解,更何况他身为君父。

先君臣后父子,这是皇家千百年不变的道理。

他在那龙椅之上、权力之巅看任何人,又隔了一重浓雾,不得不有所保留,便是他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但大皇子安仁荀的性子,他自问还是知道的。

大皇子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事情发生至今,无人敢进言,也唯有昔日的老师,还存着这份胆量,半逼迫、半鼓励,让他去直面创伤。

若他连老师的话都不肯听,甚至迁怒于老师,那他岂非成了个昏君、暴君了?

皇帝重重坐回了龙椅上,手按额角,忽然头痛欲裂。

沉默良久,才哑声道:“朕自有主张,爱卿跪安吧。”

褚固何尝不是捏了一把冷汗,闻言明白此行目的已达,赶忙颤颤巍巍起了身,走出门去才草草擦了一把额头。

袖子都湿了。

——

现下时间已近端午,安宁润自辽海回京,生怕错过端午家宴。

一路上他听到了些风声,回府便钻进了清鸢的院子里。

“楚楚,听说皇长兄遭到了父皇斥骂,如今是彻底被厌弃了?”

清鸢伤情还未好全,一天中大部分时间依旧在卧床休息,现在不觉疼痛剧烈,她能坐着看书打发时间,餐食也能多进少许,倒是没那么难熬了。

只不过听见安宁润的声音,她还是浑身难受。

“斥骂是真,但彻底厌弃还不至于。他到底是你父皇的长子,即便失了宠,等皇上气消了也未必不会再用他。”

那可不行。

安宁润面上的喜色淡去。

若皇长兄不是彻底摔到泥里爬不起来,有朝一日又得重用,与襄王沆瀣一气,还会成为他的阻碍和心头大患。

“照如今局势,如何才能让我不用再顾虑皇长兄?”

清鸢头也不抬,翻了一页书。

“如今皇上与大皇子的父子关系已出现裂痕,我能做的便仅此而已。你想永绝后患,便要让裂痕放大、以至于完全断裂才行。”

“眼下禁卫奉皇命日夜不停对大皇子府严防死守,也不过是因为皇上还在气头上。若过几日皇上气消了,有心调查此事,早晚会有死灰复燃那一日。”

“如何才能让皇上听到你想让他听的,让大皇子有口难言,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你需要的具体细节,白染会告诉你。想必以皇上和大皇子的性子,从何处下手,又该怎么去推动,应该不用我来教你。”

她一贯是这种态度,安宁润都习惯了。

“好,你叫白染一会儿去书房找我。”

“嗯。”

她点头,安宁润却没走。

“还有一件事,那两个妇人我带回来了,你看该如何安置才好?”

怀胎之初,胎气不稳,相对容易流产,还是得慎重对待。

最可能对新宠下手的人,便是戚姝炜和叶韶华这两个人。

尤其是叶韶华,她没有戚姝炜那份教养,根本不知容人之量为何物。

她的生母还是毒妇吕氏,难保她不会打错了主意。

安宁润需要的是那二人腹中的孩子,为了保住孩子平安降生,自是不能离她们太近。

“在你跟皇上报喜之前,先封锁她们有孕的消息,切莫张扬,府中人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让人把最偏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吧,多派些人手以防不测。这些时日你也要日日都去,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此外……”清鸢又皱了皱眉,这次倒不是纯粹嫌他,“你出巡这段日子,戚姝炜做主在府门前救了一名道士打扮的人,身上有被用过刑的迹象,受伤不轻,至今还在前院养着。”

“我叫人去看过,那道士说话颠三倒四,问及他如何受伤,他只神神秘秘的说是因参破了一桩天机,受到了天罚,其余只字未吐。”

“等办完要紧事之后,你若想见可以见一见,但要当心,他也有可能是谁派来的眼线。”

这道士来的太奇怪、太突然,一看就可疑,但清鸢始终吃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命白染去查,因所知情况太少,也全无收获。

清鸢本能觉得那道士嘴里没一句真话,就像个江湖无赖,浑身散发着废物气息。

也正因如此,清鸢才没动他,毕竟谁也不会养这种歪瓜裂枣做什么大事。

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解决大皇子,关于道士的事安宁润压根没大放在心上,随口答应了,又瞄了一眼她手边的匕首,便让她好好休息,去了书房。

不多时,白染找到他,将大皇子因何事遭到斥骂和盘托出。

安宁润听完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们敢用向氏一族做文章,触碰父皇的底线。

喜的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完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无需花费太大心力,便能达成所愿。

只需要从他党羽中选出来两三人,在恰当的时机说上几句合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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