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你不会忘了我们还有两个孩子吧
当着西萝王的面,甘德不敢发火,只气得把一口牙差点咬碎。
看来人家早就知道,也早就防备他会对百姓下手,才弄了一场假的瘟疫,目的便是让他把百姓全数赶出城。
只要百姓出了城,也就飞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百姓一走,百岁关再无任何人、事可让天朝的人马忌惮。
他能拿来与叶舜华谈判的筹码之一,没了。
而且百姓在,每家每户多少都有些存粮,百姓带着存粮一走,他们本可以多出来的一些粮草也跟着没了。
这也大大缩短了天朝围城,迫使他们投降或迎战的时间。
“的确是……刁钻的计谋……”
甘德咬牙切齿,忙又吩咐下去,让人做好一切守城准备,务必把百岁关守个滴水不漏。
西萝王见他临危不乱,等人下去各自忙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甘德,本王没有看错人,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说起来本王有件事要告诉你,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甚至能对你有不小的帮助。”
甘德躬身。
“是,王您请说。”
西萝王阴恻恻笑道:“前些时候本王不是告诉你,说不定能叫你满意的人,很快就会自己回到你身边吗?”
甘德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
西萝王又拍了拍他,指向叶舜华的大营方向。
“过去不说准,是因为本王也不敢确定,但最近本王意外收到了确切消息,很多事也就想通了。”
“甘德,她回来了,普利雅,只不过她不在这里,她在对面呢。”
“她现在换了脸也换了名字,叫……清檀,跟在那位天朝的王妃身边,是别人非常信任的贴身侍女,很能说得上话。”
“天朝派人入城调查那几天,就是她,以天朝译官的身份跟着天朝的队伍入的城。”
甘德如闻雷鸣,整个人僵在原地,可醒过神之后满心怒气和恨意,几乎压制不住。
那个贱女人!
怪不得他府里的布置那么精妙,危机重重,外人却能将六皇子顺利救走。
这里面肯定有她的功劳!甚至驰丽被破也未尝没有她的原因!
敌将再怎么用兵如神,前一战也是发生在驰丽,若无详细熟知驰丽地形之人相助,敌军怎么会打的那么顺利!
“她竟然投敌!”
甘德怒火高涨,斥责的话出口端的是大义凛然。
又对着西萝王单膝跪倒,似乎很是真诚地汗颜道:“是臣没能管好她!臣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西萝王笑着将他扶起,还帮他抹平了袍子上的褶皱。
“用不着这样,本王说了,本王信你。她是你的妻子,你要怎么办都是你自己说了算。”
“是,多谢王的恩典。”
甘德送走西萝王之后,细细想了很久。
当天夜里,一封信被守卫营门的士兵送到了清檀手中。
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
清檀皱眉打开,看过之后当场大惊失色,竟立马将那封信撕成了碎片,一把扔进了炭火盆里。
“谁叫你送来的,送信人呢?”
士兵答:“送信人看起来是个普通百姓,他给了信就走了。”
清檀脸色半晌才缓和了些,挥手让士兵走了。
一个人坐在帐中,清檀突然觉得很无助,咬着唇红了眼眶。
甘德竟然在百岁关,还知道她已经舍弃的那层身份……
折磨了她长达数年的噩梦又回来了……
他写信是邀她去百岁关附近见面。
清檀看着炭盆上方飘起那一点点灰烬,渐渐满眼恨意。
不见。
噩梦既已醒,便再无一头扎进去的道理。
她逃了,她受尽折磨,她先入虎穴后进狼窝,她经历了许多所以她深有感触,她曾是开在那片荒漠中的一朵接近枯萎的花,是她的新主给了她新生,也将她的心自黄沙之中挖了出来,埋在一片肥沃的土壤内,让她生根、发芽。
世上已无普利雅,只有叶清檀。
那朵花已经枯死了,如今变成了一棵树,一棵不会回头的强韧之木。
“真是……晦气!”
清檀吸了吸鼻子,操起鞭子去营地后面,对着一颗石头抽了两个时辰。
抽到满腔郁气散,拖着身子回去睡了一觉,第二日依旧生龙活虎。
她不懂军务叶舜华也没给她分派什么差事,她便自己去找些力所能及的事做,帮军医收拾收拾药材、帮伙头军劈劈柴、剪剪醋布。
叶舜华这个主帅和清芷都是在军中打过滚的,一逢战时浑身铁血味,没人敢与之亲近,更多的是敬畏。
但清檀不同,她不懂军务便不是开口闭口战法、禁律,性子又不娇气,长得如花似玉还很养眼,平时对所有见到的人都是先笑再问好,大伙都喜欢她。
别多想,是很纯粹的喜欢,因为在驰丽时候有几位不纯粹的被叶舜华知道了,当时便被打发去给骆驼刷毛铲粪,熏的那几人好些天没吃进去饭。
那之后自是没人敢打主帅身边两个侍女的主意,个个安分守己得很。
总之清檀这一日过得很充实,那封化为飞灰的信也随之被抛诸脑后,就跟没出现过一样。
然而等到了夜里,信又来了,这次她连看也没看便扔进了炭盆。
第三日依旧如此,但第四日……
信封上有了字。
落笔稚嫩,上头鬼画符一样,难称之为字,更不会有人能认得。
但清檀如真的见了鬼,立马撕开了信封,不住颤抖着看了里面的内容。
“你不会忘了我们还有两个孩子吧。”
孩子是女人一辈子的软肋,哪怕在这世上还有一口气活着,其中九成九都是为了孩子。
清檀是西萝人也不能免俗,无论她是何方人士她一样也是个母亲。
甘德把孩子当成了绳子,一头握在手里,一头拴在清檀心尖子上。
所以他才能气定神闲一封一封送信,他根本不怕她不回去。
“怪不得……怪不得在驰丽没找到他们……”
清檀咬着牙把脑袋挠成了鸡窝,可一想到她拼死生下的那两个奶团子……
她还是输了。
这天早些时候军医来报,军中因大部分人都未曾到过西南,难免因气候差异等原因引发的水土不服症状,有相当一部分人有加重的趋势。
叶舜华带着清芷和重明等人去处理,顾奉之接援军未至,哈密卫的两员小将也在之前拿着走马符牌和手令,去附近的城池调攻城器械,如今还未回来。
营中所有人都在各忙各的、忙里忙外,于是中军帐旁的小帐子里只剩清檀一人独守空帐。
要去今夜是最佳时机。
清檀将叶舜华送给她的长鞭卷了绑在腰后,出门前她泪目凝视了半晌中军帐。
她有孩子的事她没敢告诉叶舜华,她怕她扯了恩人的后腿,她怕因为她恩人会瞻前后顾、投鼠忌器,甚至会坏了恩人的大事。
这件事她必须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
清檀紧了紧手腕上的绑带,又将她崭新的正面刻着“襄王府”、反面刻着“一等女使叶清檀”的银色腰牌擦了又擦,在腰间摆摆正,把眼泪尽数吞回了肚子,大步走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