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真假书信
安永清让屹川留在这,与锦衣卫一同把尸体都运回北镇抚司,然后带着书云回了王府,沐浴更衣又去了书房。
书云没有长云受重视,这次因长云随王妃去了西萝才被启用,他也很想再进一步,能得到主子的信任和重用。
于是想了想,还是问道:“王爷,您是何时又如何发现的,就是……李钰的事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安永清没打算要回长云,也有继续把书云留在身边的意思,便从左手边和右手边各抽了一封信,让书云看。
“你看看这两封信有何分别。”
书云拿过,看信封上同样是龙飞凤舞的字迹,也都写着“黑炭亲启”。
“看样子都是王妃送来给王爷的。”
安永清垂头看着公文。
“再打开看看。”
书云小心把信纸拿出,展开,再一瞧,发觉了不对。
其中一封,信纸和信封上的字迹一致,看样子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为平平无奇的保平安短信。
但另一封信里面却是与信封上不同的字迹,为簪花小楷,内容是告诉襄王驰丽城大捷。
书云盯着两封信讶然。
“王爷,难道是有人临摹王妃的字迹欺骗您?这一封……内外字迹明显不同啊……这是……这封捷报是假的?”
安永清嘴角轻勾。
“恰恰相反,内外字体不同的一封才是真的。”
“舜华临帖惯以芈元章之行书为主,平素亦以俊逸潇洒笔法书写一切文书,风格偏男而不似女子,这是她留给所有见过她书法的人、甚至是她身边的人的固有印象。”
“但其实舜华书法承自大家,她所擅长的字体不止行书一类,而变自钟元常的正书一派亦为她所熟练掌握,只是从不示于人。”
“她担心她走之后,会有人趁虚而入,防人伪造信件诱本王赴险便在其考虑之内,故而才与本王有此一约,一些重要的信息或者……咳,信封与内容不用同一种字体书写。”
他顺口想说“一些重要的信息或者倾诉相思的内容”,但说到一半才有些羞意,没能都说出口。
他耳尖微微泛红,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茶才恢复正常。
“既知信件为假,那内容也一样为假,有人别有用心,也知道本王最为舜华的事牵肠挂肚,才会以舜华的字迹言朝中有与西萝勾结者之事,诱使本王上钩。”
“却不知舜华早防着他们来这套,而本王也一直命锦衣卫密查有无人与西萝勾连,最终查无可查,可见朝中并无人有那个胆量。”
“且……”
安永清又自两堆各取出几封信,打开放在桌上,让书云看。
“你看纸张与墨质。”
“舜华在西萝一路辗转征战,她所用笔墨纸砚皆是就地取材,纸质随她所处环境不同而不同,墨质也能看出时好时坏,时而顿涩时而流畅。”
“可那几封内外字迹相同的信,虽然能见他们也有这方面的考量,纸换了几次,但墨质却始终如一。”
书云看了半天其实并没看出什么门道,但将书信好好放了回去,还是心悦诚服抱拳行礼。
“王爷与王妃夫妻情深意长,心细如发准备周密,属下贺王爷得此贤妻。”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确实,本王才是。”心中有暖意,安永清不禁多说了些,声音也格外柔和。“本王才是庆幸的那个,庆幸当初能被她选中。”
书云摸着鼻子笑笑,他还是头一次见王爷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叶舜华不在,安永清的温柔并未持续太久,等收好所有信,安永清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清冷的模样。
“你去抓个人吧,好好看起来,别让她跑了也别让她死了,王妃的人要留给王妃处置。”
安永清说了个名字,书云心中大惊,但依旧恭敬答“是”,而后退了出去。
他虽不如长云受重用,但府中事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王爷让他抓的那人,属实在他意料之外。
——
二皇子府,遐沧一身是血,面色灰败,拖着一条伤臂,跪倒在清鸢面前。
“主子,属下……失手了。”
清鸢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你此番一气带过去的,可是我手下培养年头最久的死士!”
遐沧垂头闭紧双眼,因失血而造成的眩晕感让他的身形微微摇晃,但最让他抬不起头的是他这次不容原谅的失败。
白染和六爷做错事,搭进去的不过是后培养不过三、五年几批人,算不得伤了主子的元气。
可他这次带的人是主子手底下最得力、培养了足足十数年的高手,他带出去八十人左右,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这毫无疑问是元气大伤,日后再想刺探情报、调查一些旧事,难了。
“属下知罪!但按理说,不过是一个区区九品官与人私下见面,属下也未曾想到襄王竟带了那么多人……”
清鸢一脸薄怒,冷声道:“他带了多少。”
“看上去至少……有四、五百锦衣卫……其中……还有二、三十死士……”
清鸢眉梢忽地一颤,她意识到了不对。
“若非事先有所防备,北镇抚司断不会出动这么多的人,他可有说什么?”
遐沧想了想连忙点头。
“是,他的确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像是知道这是个诱他出现的计!他一开始便说‘本王才是你们苦心孤诣要请的客人’之类的,根本就不像是去抓私下碰头的通敌之人,倒像是去赴约!”
“主子,人不可能未卜先知,咱们找人仿的信件,都是您亲自过目的,笔迹绝无差错。可……看襄王的样子他真的像是提前知道,会不会是有人出卖了您?”
清鸢垂下了眸子,久久不语。
若说这世上有人最了解叶舜华的笔迹,非她莫属。
她比清芷还早陪在叶舜华身边,而清芷是个更像护卫的丫头,心思不够细,她却是心思最细腻,叶舜华走的每一步她几乎都看在眼里。
而且她手里还有叶舜华离京前写的一些东西,让人临摹的字迹像的已经不能再像了。
信应该不会出差错。
至于人……
清鸢蹙了蹙眉。
那枚暗棋,因为埋藏太深,有可能牵连到她的核心秘密,为了大局考虑连她也轻易不会动,以备日后大用。
这次是因为以防万一,她不得不动用了一下,只是一下下,让那人做的事该也绝不会引人注意才是。
所以人出问题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但排除了这两项,她也想不出安永清为何会有所防备,难道叶舜华给他写信还警惕到一直用密语?
可她让人截下来那几封无聊的报平安信件,并无异常啊……
清鸢百思不得其解,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可怕。
过去几次受挫,总有错处自知,但这次她竟不知到底败在了哪。
清鸢稍显烦躁,端着茶碗用盖子拂了拂茶叶,却没喝,两眼挂着寒霜看向遐沧。
“襄王没认出你是谁吧。”
她在这一刻动了杀心,遐沧感觉到了,连忙摇头。
“属下一直戴着头巾与面巾,何况襄王并未与属下打过照面,定是不认得属下的。”
清鸢敛眸,杀气消失,遐沧这才把心搁回了肚子。
“你的人帮安文泽把事办成了,你也不算一无是处。我的计划可以马上再推进一步,切不可再有任何差错。原本安文骞没死我理应罚你一百棍,但念你伤得不轻,这次姑且饶你一命,滚出去。”
遐沧叩首。
“属下谢主子不杀之恩。”
清鸢把心里的不安暂且搁置了。
眼下她搞不清问题出在哪,不安也没用。
即便她能搞清,信出问题还好,可若是人……埋的太深不能挖,她不安也无用。
左不过是没了一颗稍重要些的弃子,没了……也就没了吧……
虽如此劝慰着自己,但下一刻,清鸢却把茶碗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