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次拒绝
楼道旁边摆着一面大大的仪容镜，镜子里的少年水水嫩嫩，五官俊逸非凡。
少年时期，每次路过类似镜面能够反光的物件之时，他总会往镜子里瞅几眼，欣赏自己的绝世容颜。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从哪看都帅得一塌糊涂。
前方是贴着春联的防盗铁门，陈阳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轻轻叩响大门。
咚咚咚——
“爸，我回来了！”
房门砰的一声打开，速度快得过于离谱，以至于陈阳差点被门板敲到鼻子。
画风突变，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笔直出现在面前。
“你小子今儿怎么回来了？敲什么门？钥匙丢了？”
“没丢，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看门的样子。”陈阳看着眼前男人，感慨万分。
“哟哟哟？发春了？恶不恶心？”
男人其貌不扬，利落的寸发，看上去很邋遢的络腮胡，说话时总会吐露淡淡的烟草味。
他叫陈光敏，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名光荣的建筑工人。
如果不是确认过血缘关系，很难想象他是自己这花样美男的亲爹。
前世的陈光敏为了陈阳这个不争气的孩子操劳半生，没等到陈阳事业有成便撒手人寰。
作为一个单亲家庭养大的孩子，陈阳在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之时曾发过誓：
如果有来生，一定要衔草结环，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
而今如愿以偿，至今之人就在眼前，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现在不就是发春的季节吗？春日燕归巢，有些想家。”他强作无所谓的模样，随意笑了笑。
换上拖鞋，他走进房门坐上餐桌旁的靠背椅。
他是个不喜欢穿袜子的人，脚一沾拖鞋，就不自觉地脱下了袜子。
“想家，你小子吃错药了？”陈光敏掸了两下烟灰，顺手探了探陈阳的额头：“也不烧啊，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
“没事……呵呵。”陈阳就着咸菜咽下馒头，岔开话题：
“今晚我会早点回家，超市那边我就不去了，高考在即，我要专心复习。”
高中三年，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在楼下小超市里打工。
为的，自然是能在女神有物质需求的时候尽上一些绵薄之力。
不过现在，他没有继续当舔狗的打算，自然也就不用去浪费时间了。
听到这话，陈光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狠狠拍了下他的肩：
“行啊，你小子倒是拎得清，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
“那刘老鬼精得很，没少克扣你小子的工钱，给那狗东西打工，还不如跟着你爹我去工地上搬砖。”
哈哈大笑的同时，他从裤兜里掏出破破烂烂的钱包，找了一些揉的皱巴巴的零散纸币，递给陈阳。
“晚上多买些吃的，吃饱些！我看电视上说了，吃饱才能集中注意力，对学习有好处。”
“知道了爸。”陈阳点头，随后笑呵呵劝道：“少抽点烟，少喝点酒。”
“啥？你小子还管起老子来了？你懂个屁，没这玩意，人活着少了一半的盼头。”陈光敏掐灭手中的劣质香烟，转身拿起安全帽。
陈阳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忽然有些明白朱自清写文章时候的感受。
这么些年，再苦再累，陈光敏也没让他受过委屈，孤身一人抚养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或许很累吧……
心底暗暗发狠，这一世，一定不能让他的悲剧重演！
他吸了吸鼻子，轻声唤道：“爸……”
陈光敏回头见了他的模样，脸色一滞，怒斥道：
“干啥，你小子没完了是吧？哭哭哭，哭个奶臊！？没出息！”
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亲儿子的真情流露还是令陈光敏有些动容。
这小子，大概真的长大了吧？
他在报纸上看过，男孩子是会在一夜之间长大的。
想到这，他吸了吸鼻子，回想起了过世的妻子。
还没等他感动完，却见陈阳盯着他的脸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我真羡慕你是我爸……”
……
……
夕阳洒落，放学操场上播放着曲调悠扬的校歌。
任晴习惯性站起身，轻抚着有些灼痛的上腹，回头往角落处的座位看去。
陈阳还坐在座位上，一边倒吸冷气捂着脑袋一边看向窗外，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他已经赌气一天了，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吧？”
她从小有忌口，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一直吃不惯食堂重油烟口的饭菜。
每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由陈阳代劳，专门买些清淡的菜肴搭配白米饭。
今天李小荷买来的饭菜，她吃了一口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最后还是寻了个借口偷偷把饭菜倒了。
饿了一天的她此时眼冒金星，看向陈阳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怨意。
你骂我，贬低我，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为什么还要摆出这副讨人厌的样子？
你的短信又不是我写上黑板的，你跟我生什么气？
想到那条短信，她又有些后悔。
受到陈阳的表白她并不意外，陈阳平时的举动可以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她刚刚回复完拒绝短信之后，却莫名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脑子一热，竟然不顾后果地将陈阳的求爱短信转发给了几位要好闺蜜。
也正是这一举动，才酿成了今天的冲突，让陈阳成了学校论坛的笑柄。
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校园论坛最新的帖子。
陈阳和她的照片端端正正摆放在校园论坛的头条，热度已经超过了十万。
“卧槽！这妹子哪来的啊？女明星么？长这么美简直是让人犯罪啊！”
“三分钟，悬赏50q币，我要知道这美女姐姐的身份信息！”
“楼上两只火星人？校花都不认识？”
“我更喜欢她旁边的姐姐诶，好冷淡，被她踩一脚应该会很爽吧。”
“这男生也不错嘛，虽然看起来有点没精神，不过他情书写的不错呀！”
“楼上别逗我笑，什么年代还写情书，这种土鳖男狗都不要！”
再往下就是一串兔斯基的爆笑表情，大多是对陈阳的嘲笑和鄙夷。
“唉，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她叹了口气，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
几年的相处，她十分确信，陈阳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可她也很明白自己的内心追求，陈阳这样的男生，或许可以陪伴一时。
但假以时日，当两人的经济收入，社会地位以及三观理念完全不同时，他们要如何相处？
她是个理性的人，自然不会接受除了长相其他都无比平庸的陈阳。
可是不喜欢，不代表她愿意承受陈阳的白眼。
那句“她配不上我”，实在有些扎心。
这点小事，不至于搞的鸡飞狗跳，只要他向自己道个歉，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四周同学们一个个离去，路过的时候还不忘热情地冲她打招呼。
而她则一边慢悠悠收拾着书包，一边微笑点头，回应同学们的问候。
她的优雅知性与影视剧中的女神形象完美重合，也因此在校园论坛投票的校花评选中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
女神总是骄傲的，她轻盈的动作与她的容貌一样，处处散发着成熟与优雅。
她在等，等陈阳主动来找她，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插科打诨，不经意间向自己倾诉爱意。
那样的话，两人还能回到从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可梦大部分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她等待了不知多久，收拾书本的手都在空中举得发酸了。
却始终没能等来陈阳的身影。
教室逐渐变得空旷，除了几名值日生的打闹嬉笑，就只剩下天花板上的吊顶风扇发出呼呼声响。
她再次转头，陈阳的座位上已经空无一物。
他……竟然走了！就这么走了？！
她神色骤变，惶惶然追出门外。
“陈阳！”
教室外，陈阳的双肩包反背在胸前，慢悠悠走着，据说这种背书包方式能够有效地预防驼背。
任晴疾步上前，绕过他清瘦的后背，伸开胳膊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阳，你给我站住！我在叫你，你为什么不停下？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
“哦。”陈阳低头扫了眼眼前少女，做出一个推眼镜的姿势。
这才想起来，现在的他还没有近视。
“你是哪位来着？”
“你！”任晴气得发笑，咬牙道：“陈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肚鸡肠，尖酸刻薄，难道这三年来你的老好人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吗？！”
陈阳不置可否摊了摊手：
“人是会变的，别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你拒绝了我，所以我放弃了啊，放弃对你的死缠烂打，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么？”
陈阳的表情很平淡，早已没了往日见到她时谄媚与柔情。
光凭这一点，就让任晴感觉到浑身发寒。
可陈阳说的话她又无力反驳，是啊，自己拒绝了他，所以他放弃了，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我们做了三年的朋友，就因为一个短信就要闹成陌路人么？”
“我在关心你，你别不识好歹行不行？我是怕你因为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呵呵……”陈阳冷笑一声：“我，因为你做出格的事？”
“哦，你怕我自杀是吧，该说是你太自恋了，还是我的舔狗形象太过根深蒂固了呢？”
“地球没了谁一样转，我没了你倒是能活得更滋润，比如今天我就能多买根淀粉肠配牛肉粉。”
“你——”任晴气得发抖，脸色惨白。
太气人了！他从没遇上过这么气人的人，他这一套一套的到底是跟谁学的！
“行了，别挡道，实话告诉你任晴，之前你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只求你一件事：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马上高考了，我得专心复习，没空陪你玩男女闺蜜那套过家家游戏。”
平静地说完一切，他用手背轻轻推开任晴，缓步走入楼道内。
“陈阳！”任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追求了自己三年，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竟然会对她说出“别再打扰我”？！
呆滞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陌生，仿佛从未相识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