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是心病,药石无用
庆和八年,初冬。
左手掌心灼痛感传来,徐婴宁猛地睁开猩红的眼睛。
儿时的床幔,熟悉的味道,她回来了,回到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时期。
左手手心黑血汩汩流着,她似失去痛觉一般嚎啕大哭。
她回来了,柳嬷嬷和春桃也回来了,可那个出生都未曾见过一眼的孩子呢,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整整三日徐婴宁的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两世累加的泪水在这几天全部发泄而出。
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哭吧,尽情的哭吧,为她的孩子也为她的愚蠢,她可以放任一次。
自此之后她的生活中不会泪,哪怕身上的血流干她也不会再掉一滴泪!
她哭了三日,柳嬷嬷以及她房里的贴身丫鬟几乎也跟着她哭了三日。
发泄过后她又如行尸走肉一般将自己关在书房写信,封书,制药,炼毒......
夜半时分她甚至去小厨房拿了尖刀藏于枕下,脑海中一遍一遍演练着如何将刀子刺入他们心窝。
滔天的恨意渗入骨髓,一遍又一遍的演练让她的理智渐渐回归。
她要复仇却不能以牺牲侯府为代价,一刀毙命她不能解决所有人。
她可以炼制出这世间最猛烈的毒药却不能保证将所有仇家全部集合在一起。
同样也不能保证在杀光这帮人后可以全身而退。
她不怕死却不能连累她至亲至爱的人跟她一起送死。
......
“你,你们几个,眼睛都是瞎的嘛,我可不是你们小姐,你们休想糊弄我!”
她好糊弄?是了糊弄都是委婉的表达了,她心盲眼瞎愚蠢至极,她就是这个侯府最可笑的存在。
自嘲过后脑海中闪过一个光点,她识得这个声音,大伯母身边伺候的刘妈妈。
今日是回春宴,此刻她的院子里没有外人,刘妈妈应该身在前院,可这声音......
这算是老天送她回来的馈赠吗?
芙蓉园
锣鼓的喧嚣慢慢侵蚀着芙蓉院的宁静。
这喧嚣仿佛是对她的嘲笑!
徐老夫人烦躁的推捻着手上的十八子,几圈反复结束后都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贴身伺候的人总能探察主子的心思,孙嬷嬷将自己手中的安神茶贴心的往前送了送。
“大房那边再威风再风光也不过只有这一日的光景,您大可不必将她放在眼里。”
十八子嘭的一声落于桌面,徐老夫人的怒气陡然升腾。
“老身将她放在眼里?你太瞧的上她了!她不曾将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侯府居住这几日她不曾请安也不曾问礼不就是想让我先对她发难嘛!”
孙嬷嬷面色一紧急忙屏退左右上前劝慰。
“紧张什么!我老婆子有哪句话说错了吗?她不就是仗着宫里那个当贵妃的姐姐,她想让......”
咆哮声嘎然而止,徐老夫人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转头询问起清园这几天的动静。
“冬日的湖水太冷,二小姐那一跳自然引起了高热。不过您放心,三夫人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是普通风寒,喝两副药自然就好了。”
徐老夫人喝茶的动作一顿,斜睨着回头去看孙嬷嬷。
两副药就好?在她的印象里那个丫头似是好多天没来这里给她请安了。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放,宁丫头的刁蛮任性,歇斯底里,庭儿的维护,她的百般无奈.....
她的安静让她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走,咱们去清园走一趟。”
......
僻静的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围了一圈站在廊下角落里说着话。
“昨个半夜我又听见小姐高喊着要孩子了。”粉衫丫头谨慎的看看四周低头对几人说道。
“咱们小姐还真是混不吝,都未及笄就吵着要孩子!”
蓝衫丫头紧张的拽了一把刚刚说话丫头的衣襟:“小姐怕不是中邪了吧,你们想想这几日房中传出的凄厉喊叫声。”
另一个个头稍高的丫头着急插话道:“咱们小姐那可是不肯吃亏的主,这次被三小姐推进湖里估计人都要气炸了......”
推进湖里?她们几个不是声称没有看到,是她自己赌气跳的湖嘛?
卧房里徐婴宁听着几人自以为是的窃窃私语嘴角笑意不断扩散。
“你们这几个躲懒的小蹄子不去外面帮忙在这乱嚼什么舌根?!”
伴随着柳嬷嬷愤怒的中质问声清园正堂屋描金雕花的大门打开,徐婴宁冷着一张不似活人的白脸眼神冰冷的看着众人。
寒风吹过远处的声音又往她的耳廓带了几分,祖母与孙嬷嬷的谈话同样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
时机赶得刚刚好。
“二小姐刁蛮苛待下人?逗猫遛狗不学无术?嗯,你们的原话好似就是这么说的!”
几个丫头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跪地求饶:“二小姐明鉴,奴,奴婢们没有说过这话......”
徐婴宁突然笑了,阳光下她的笑容不仅不暖反而让人觉出丝丝寒意。
“吆,又加一条胡说八道!本小姐可明鉴不了!我跋扈蠢钝,生性恶毒,只会惩罚不会褒奖……”
嘲讽的话锋一转明艳的脸上一片阴霾。
“嘴巴是个好东西,但长在你们脸上似乎有些多余! 嬷嬷,柱子这会儿应该在柴房无所事事吧?告诉他,来清园练练手!”
听到这里几个丫头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身子更是抖成了筛子。
柱子是柴房的伙计,脑子有些不灵光,但却是出了名的手劲大!
他一直想去军营梦想阵前杀敌,因此除了砍柴就是劈树,那双常年执斧的手布满厚茧,听人说那茧上还长了倒刺......
更重要的一点,柱子是她用馒头救回来的,对于她的命令他从来都是无条件遵从。
那样一双手就是轻轻抚摸都能将嫩皮刮破更何况用力的打了。
“你,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何止要打,打完还要唤牙婆子来府上将你们几个全部发卖出去。”
听够了,现身了!
徐婴宁眼神一暗哑着声音对门口的人行礼:“祖母您可要为宁儿做主呀。”
“宁儿不孝在今儿个这个日子给祖母添堵,不若宁儿就随着父亲母亲走吧......”
音落徐婴宁双眼一闭身子直接软趴趴的滑了下去......
“小姐您醒醒呀,您这风寒还没痊愈,怎就能被自己院里的丫鬟欺负呢......”
“血,二小姐流血了......”
混乱中不知哪个小丫头喊了一句,一时间整个清园乱作一团。
除孝的喜庆日子再次陷入阴霾。
前院忙着招呼来宾的大夫人丁善柔得知消息更是气的咬碎一嘴的银牙。
好好的一场回春宴直接被徐婴宁搅了局。
内院传来消息,徐婴宁晕倒!中剧毒昏迷不醒!
侯府嫡小姐中毒这是大事,尤其还是在举办侯府回春宴的档口,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有人针对忠勇侯府。
床榻上徐婴宁的左手手心不断流出黑血,上好的金疮药都无法使伤口愈合。
消息很快传进宫中。
皇帝亲赐御医上门诊治,御医院上上下下一十六人进进出出竟都是束手无策。
诊治途中徐婴宁有过一次短暂的清醒,清醒时呼喊大哥和小弟的名讳。
皇帝听闻特许太子伴读徐子庭和远在骊山书院的徐子轩回府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