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错了
燕今没有说话,被红甲军拖着下去的时候笑看了他一眼,仿佛用尽了力气,深深也是精疲力尽的一眼,那一眼让莫青砚莫名心惊肉跳。
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忽视,大喊军医。
回到熟悉的水牢,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她顺着角落往下滑,污水没过她的胸口,她感觉呼吸越来越重,颤着手,摸着腰间的银针包抽出银针,摩挲着脖颈上的颈动脉下方半寸之地,闭眼用力扎了下去。
这处有生死门穴,大限之人一旦下针生死参半,但她眼下的身体,不赌,必死无疑。
整个手掌浮肿发紫,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薄弱,她知道蛇毒已经漫入神经,可能今晚这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又将多一具可有可无的尸体。
自由没了,海阔天空也没了,她叹口气,身心疲惫,只觉得对不起十一,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越想越困,身体沉的好像千斤重,她靠着身后的墙,慢慢闭上了眼。
*
磅礴濠江,撼天动地。
红甲军一波轮换一波,堤坝之上,莫青砚呼吼的声音几乎被滚滚洪水淹没,他飞速垒着将士扔上来的沙袋,木条和石砌,一刻不敢歇。
“莫副将,你快下来歇歇,已经两个时辰了,属下来替你。”
说话的是莫青砚麾下的百夫长,一脸担忧。
莫青砚淬了一口,袖子挽的更高了,“废什么话,赶紧的,这边差不多马上去别的关口帮忙,快点。”
“好嘞。”
莫青砚手脚极快,但大雨冲刷下,马不停蹄地两个小时重活,下来的时候头重脚轻,脚下打了飘,眼看着就要从几米高的堤坝上摔下来,底下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半空中白色骨鞭风驰而来,在他脚下铿锵划过,莫青砚借势踩上着力点,在空中急速踏步,毫发无损地落了地。
“将军!”他惊喜无比,“你……你没事了?”
容煜点点头,没有多说,飞身上了情况最严重的一处堤坝,迅速调遣指挥起来。
不是寒症发作又加阿满的毒,军医都说了可能回天乏术?
这……这就生龙活虎了?
四周起此彼伏的喧闹由不得他深想,在投入战况前,有什么紧急的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却没来得及捕捉清楚就被抛诸脑后。
半夜时分雨势稍歇,彻夜奋战,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将士们众志成城也精疲力尽地终于控制住了洪流。
许多将士累的直接席地而睡,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容煜下了堤坝,掠眼看过,下令道,“洪流稍歇,还不能掉以轻心,分流三批,依序督查,还有,天灾过后鼠虫骤增,要时刻提防瘟疫。”
副将们皆点头应是,公事毕,大家难得都松了口气,不免狐疑起容煜的病情,有心直口快的副将脱口问道,“将军这寒症是控制住了?”
容煜盯着一只恢复如常的手掌,握掌成拳,不但寒症控制住了,身体的清畅感也比以往更好。
这样的变化让他陷入沉思,脑中不经意划过那酥酥软软触碰的一瞬间,他默然抿起了唇,心底似有什么异样悄然而生。
“将军,不会真的是阿满那药。”本来是没过脑的随口一说,但一出口,莫青砚怔住了,笃定道,“就是阿满,他是要救你啊将军。”
那种情况下,腹背受敌,别说信任没当场当细作杀了都算好了,要让将军吞下良药难比登天,她才会兵行险着拿命做赌。
想到这,莫青砚如雷击顶,他终于知道阿满被带走前留给他的最后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没错,没有心的何止将军一个,还有他这个狼心狗肺的。
阿满根本没去山洞,他拿着药回来了,拿着为将军治病的大义,拿着不连累给他令牌的他的兄义,而他呢,患难相交这么久,嘴上说着好兄弟,却始终没有真的信任过他,他甚至连牢里那个蚩族人都不如,他可以为了阿满舍身赴险进军营不惧被擒,他算什么狗屁兄弟。
脑袋里轰的一声,他猛地拉住容煜,“将军,我们都冤枉阿满了,是阿满救了你,我现在就去放了他。”
似乎为了印证莫青砚的话,他脚步还没迈开,军医从营帐里心急如焚地疾步而来,恭敬禀报,“将军,老奴依令细查,您喝的这曼沙藤已经反复查验,里头没有掺杂任何其他毒素,但阿满兄弟医术诡谲,老奴特意去他的营帐查探过,没有找到任何致命之毒,倒是翻出不少抗寒散邪的药丸以及外伤药,止血药,有成品也有半成品,看成色,当是刚制没多久。”
抗寒散邪的药为谁制的不言而喻。
外伤药、止血药自当是为军中将士准备。
什么奸细,在受困掣肘之下,大公无私地为敌方着想。
一番话,让在场几位副将都沉默了,昨晚上在主帐里众人对薄公堂,将那瘦小的人逼仄在囚笼之地,以奸细、谋逆、暗害的罪名,横眉竖目,恨不得剥皮抽筋。
容煜一言不发,脸色笼在将明未明的黎明前,又沉又冽,而一旁的莫青砚,如丧考妣般,恨不得掴上自己两个大耳刮。
“还有,将军请看。”军医将手中找到的药方递过去,“依药方来看,阿满兄弟所中蛇毒乃血链红,毒性不算强,但若救治拖延,待到毒性浸润五脏六腑,药石罔效啊……”
黑眸在药方上一掠而过,薄薄的纸转眼就被揉做了小团捏进了手心,容煜抬步直奔地牢,莫青砚见状,马不停蹄跟上,两人才走到牢门口,迎头撞上了形色仓皇往外冲的地牢守卫。
莫青砚将人擒住往后一推,“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将……将军,莫副将。”守卫吞了吞喉咙,战兢道,“方才换防,有个兄弟一直没有出来,我们进去一看,才发现他被那蚩族人弄昏了换了衣服丢在……”
守卫的话没说完,容煜抬手将他推了开,直奔最里间,污水之下,平静无澜,他一眼望过,徒手握住链锁,内劲沉下,连锁带栅栏一个圈全都碎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