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娇贵
楚淮之身量极高,这会他微低着头,用只有江祈能听到的声音问:“回去么?”
故人已逝……
江祈确实没什么理由留在这了。
“你……”他顿了一下,偏头咳了两声,才道:“扶我一下。”
苏洛眼神从楚淮之扶着江祈的手腕上划过。
小殿下这不是扶着的么。
什么档次!敢使唤当朝太子做事!
然后苏洛就看到,楚淮之轻声问了一句,“是要往前看看么?”
“嗯。”江祈抿了一下唇,扶着楚淮之的手轻颤。
他胃里抽痛难忍,身上又虚软乏力,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楚淮之身上。
那老人一直坐在木凳上,江祈扶着楚淮之的手腕,缓缓蹲了下来,目光和老人平视。
“爷爷,我代南絮来看看您。”
老人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他摆了摆手,也不管江祈说了什么,只是笑。
江祈也笑了笑。
只不过这笑容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看的楚淮之一阵心疼。
老人家笑起来慈眉善目地,和年轻时一般无二。
江祈有些头晕,起身的瞬间,他恍然觉得,那个放荡不羁的南絮就站在他身后,开着几年不变的玩笑。
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听到。
“主子,我小时候在桃花堤的柳树下埋了财,到时候你和楚公子要过来捧个人场啊。”
“埋了快三年了。”南絮扒拉着手指,“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挖出来看看。”
江祈身子晃了一下,他眨了眨眼,视线前端除了望不穿的静谧,什么也看不到。
如今他踏雪而来,那个吵吵嚷嚷的故人却失约了。
“江祈,先回去行么?”楚淮之探手拉了江祈一把,“你手很冰。”
“还有点事要去办。”江祈很执拗。
江祈脸色苍白,衬着唇角那一抹鲜血格外刺目,这会已是强撑着站起,哪里还能受的住。
楚淮之垂着眸子,长睫颤了颤,“我手有些痛。”
江祈低头撇了一眼楚淮之垂在身侧的伤手,他方才不过是随意包扎了一下,连药粉都没涂。
更何况南絮那一刀下了狠劲,伤口不浅,确实该早些处理。
“真娇贵。”江祈。
“嗯。”楚淮之。“娇贵。”
不知道是不是苏洛的错觉,他好像从楚淮之话里听出了几分纵容的味道。
江祈转身冲着木屋前那老人缓缓行了一礼。
七年前,他带着南絮走出了这间竹屋,走出了桃花堤……须臾间,四年已过,逝者如斯。
他再也没能带南絮回来。
也不知南絮到底在柳树底下埋了什么宝贝,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了四年了也不觉得腻。
于他而言,南絮走了三年,可对南絮的爷爷来说……
那样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整日整日的坐在门边等,这一等就是七年之久。
老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孙子已经在他前面走了。
江祈不敢往深处想。
——*oo*——
来的时候一步步走的很慢,往回走的时候却快了不少,苏洛扶着老腰艰难地往前追。
苏洛气还没喘匀,就在后面鬼喊了句,“小殿下……您慢点……”
江祈这才发现,楚淮之步伐快了不少,但他这会半靠着楚淮之,走快了也不觉得难受,就是迎面而来的风有些冷,吹的他浑身发寒。
南絮一直在后面默默跟着,江祈只是往后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刚到东宫,楚淮之就吩咐苏洛去烧热水,期间似乎还说了不少草药名。江祈头很晕,没听清。
但是那味道实在是太刺鼻了些。江祈鼻尖轻皱,抬眸看向楚淮之,“你这是终于准备要用药毒死我了?”
楚淮之:“……”
楚淮之:“你觉得呢?”
江祈手抵着鼻尖咳了一会,被药味呛的眼眶泛红,“我觉得是。”
“不对。”楚淮之轻笑一声,“不过也差不离,我让苏洛熬了些大料,准备把你给腌了。”
江祈:“……”
屏风被扣了两下,苏洛的声音就响在门边,“小殿下,药泡好了。”
楚淮之还故意问了句,“料都加足了?”
苏洛把空的药篮倒扣给楚淮之看,“都加了,热水我也放满了。”
江祈:“……”
失策了。
江祈最后是被楚淮之半抱着放进药桶里的。
他虽然身上乏力,抛一根银针的劲道还是有的,只不过折腾了好半天,楚淮之身上连一道血痕也没多。
隔间里的草药味闻着更呛人了些,江祈冷着脸泡在浴桶里,白色的衣袍一点点被药水浸湿,黑色的长发氤氲在水汽里,贴在了江祈身后。
江祈身后蓦然一凉,楚淮之拔下自己发间的木簪,一点点把江祈的头发勾了起来,盘成一个小揪揪。
江祈刚要起身,就被楚淮之抬手压了下来,“别动,泡一会,驱寒用的。”
江祈瞪他,“不是说大料么?”
“好了。”楚淮之低笑一声,“不逗你了,冬日天寒,你又体寒,泡半个时辰养养身子。”
“哦。”江祈闷闷应声,转而又开始瞪人,“那你还不走?”
“嗯。”刚走到屏风边,楚淮之回头温声问,“自己能在里面么?”
“问的什么废话。”
楚淮之的声音隔着药浴氤氲出的雾气传过来。“嗯,我错了还不成么。”
江祈没再应声,屏风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到楚淮之完全走出了偏殿,江祈才抬手摸了一下楚淮之插在他发间的木簪。
堂堂太子殿下,头上连个金饰都没有,真寒碜。
这药浴气味闻着刺鼻,可等江祈真正泡进去,味道却和缓了些,带着些苦艾的味道,泡久了甚至还有些犯困。
身上酸痛的感觉一点点消散,尤其是他冷的快没知觉的指节。
楚淮之说走就走,江祈泡药浴的这半个时辰,他当真没进来打搅。
白天在桃花堤绕了一天了,昨日夜里又没怎么睡,江祈这会还真有点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