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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委屈

有荧光自顶部散开,江祈手腕轻转,有银针穿袖而过,紧紧地箍在了阵石上。

阵局消散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楚淮之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没移,江祈却始终没有闭眼。

四年前,南絮曾经问过他,如何看待生死离别,那会他还未及冠,随口应了句。

“缘尽了,散便散了。”

南絮那会还笑他活的像个出家人。说完又反了悔,“真他娘的不吉利。”

可如今这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又有些不忍离别了。

覆在眼睑上的手轻轻移开,楚淮之嗓音温沉,“别看了。”

“看的我心慌。”

这两句话毫无逻辑,江祈当时却一点没察觉到。

再抬眼的时候,天色倏忽暗了下来,阵完全消散了,露出了外面原本的风景,天上还飘着飞雪,而他们现在就站在桃花堤的入口处。

那老人拄着枯木,似乎在门边站了好一会了。

起先结伴过来砍竹子的人,这会正和南絮站在一起,而南絮手里还握着那把镰刀。

南絮眼睛里酸涩难受,却连眨下眼都忘记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祈的背影看。

这个三年前他奉为神明的人,一直都把他当做另外一个人么。

可是他胆子很小,不会武功,更不会用匕首;他也不若那般豁达,平日里动不动就要下跪;他更不敢和江祈犟嘴,对着江祈也一直用的敬称,江祈怎么说都不管用……

这么一对比,他简直一无是处。

握着镰刀的手一步步收紧,对江祈而言,他到底算什么,和已经死去下属同名的替身……还是说…只是一个单纯的玩物…

这样想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江祈身后,楚淮之眸光深了深,却又瞬间湮没。

看上去还是那副散淡样子。

“不是要动手么?”江祈忽然开口,“等你半天了。”

南絮僵了一瞬,握着镰刀的指节血色尽褪。

“主子。”南絮声音带着哽咽,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江祈待他很好,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一步、两步、三步……

他手一遍又一遍的捏紧,仰头看着那个高瘦挺拔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动手。

在离江祈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他还是停了下来,手中的镰刀却一点点往前逼近,江祈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轻声说了句,“你该恨我的。”

几乎随着这句话落,南絮手中的镰刀毫不犹豫地朝着江祈砍了过去!

“为什么……非得是我!”南絮几乎算是低吼出来的。

你救了我,带我回去,教我礼义廉耻,却又透着我看向另一个人。

江祈声音清淡,“我说了,我与你有缘。”

镰刀带着蛮力砍了下去,在贴近江祈脊背的时候,楚淮之忽然伸手挡了一下。

他伸手接住了刀刃,他没对南絮动手,也没拉江祈避开,只是伸手……挡了一下。

血珠汩汩往外冒,楚淮之只是淡漠地垂了下眸子。“他身体底子差,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我来代他。”

那血实在是太刺目晃眼了,南絮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手腕一松,镰刀就掉在了地上。

江祈皱着眉扯了一下楚淮之的袖摆,动作很是粗暴,声音却很轻,“谁要你代我受过。”

楚淮之知道,江祈受委屈了。

南絮受气了还能找个宣泄口,可又有谁心疼江祈。

他的江祈只能自己忍着。

“没人。”楚淮之想了想,“人都嫁给我了,我还能不管么。”

“哦。”江祈不轻不重地应了声,用劲扯开楚淮之另一只袖口的白布,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

“没事了,别想太多。”楚淮之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过眼底,就像是要安抚江祈一样。

谁要看你笑。

江祈:“笑屁。”

惯的。

苏洛可算是回过神来了,阵散了以后,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南絮,于是他隔着老远就往这边跑。

这会刚追上,好不容易得空喘两口气,就看到楚淮之不断往外渗血的手。

这会也管不得小殿下是真的还是假冒的了,苏洛着急忙慌跑了过去,谁知道楚淮之问他第一句话是:

“苏洛,你那还有吃的么?”

苏洛:“???!”

“哦哦哦有的。”苏洛从袖口中拿出一块包着梨花酥的丝帕,楚淮之流了那么多血,这会饿了倒也正常。

然后苏洛眼睁睁地看着楚淮之把梨花酥递给了江祈。

苏洛:“???!”

楚淮之:“先吃点垫垫,脸上一点血色没有。”

江祈原本泛红的眼尾更红了,楚淮之没伤的那只手一直覆在他手腕上,轻轻扶着他。

梨花酥糖放的不多,不是很刺激胃腹,江祈吃完后,胃里的疼缓了几分。

老人用手中的枯木点了点地面,发出一声声“笃笃”的空响。

这时先前围着南絮的那群人也反应了过来,领头的那个人腿都有些抖。

他们入阵之后,只感觉脑中一阵抽痛,然后就没了意识,这会反应过来,才发现他们手里或多或少抱着一团白骨,年轻人心气傲,死要面子还坚持抱了一会。

那老人伸手摸索了一下枯木上面的纹路,过了好久,才开口说了句,“你们看到我孙子了吗?”

那群青年人瞬间被吓的魂飞魄散,一群人直直往后退了三米有余。

楚淮之温声应了句,“没看到。”

阵中虚景,不过过眼云烟,与其给予星点希望,不如直接降低对方的预期。

老人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这才慢悠悠地从屋子里拖出一个小木凳,他直接坐在了门口,“那我再等等他,他说他要过来的。”

“我孙子今年应该和你一般大了。”老人看向南絮,“都长大啦。”

南絮低着头,不敢看江祈。

老人没撑伞,落雪把老人的背影拉的好长好长。

这个人却永远也等不到了。

但老人不知道的是,他的孙子已经来看过他了,在一个又一个春秋中,悄无声息地陪了他三年。

竹林没了,十几年前一句玩笑话,未曾想一语成谶,桃花堤真的又荒了。

而他再也没力气拿起农具,再去种一片蓊蓊郁郁的翠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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