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废黜
“太子殿下……”老太医顿了下,手底下的脉象似乎更弱了些,“有精疲力竭之相。”
皇上似乎不信,“张太医、李太医。”
楚淮之没躲,手依然搭在床侧。
张太医和李太医对视一眼,情况说的比徐太医还严重,“小殿下……已然强弩之末。”
说完两人齐齐跪了下去。“陛下恕罪。”
“楚淮之。”皇上沉沉喊了一声,“朕倒要看看你身前所护何人,藏的这么紧。”
江祈还咳着,他蹙着眉收了之前扎在楚淮之另一只手腕上的银针。
皇上刚往前一步,楚淮之宽袖一抬,直接挡了一下,“父皇息怒。”
皇上轻瞥了眼,楚淮之怀里那人衣袍穿的整整齐齐,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楚淮之手一伸,直接抽了江祈发间的桃木簪。黑发披散下来,挡住了江祈的半边脸。
江祈低咳了两声,听声音像是男子。皇上只堪堪看到一抹苍白,还要往里去的时候,楚淮之又说了一声,“不方便。”
江祈很明显地感觉到楚淮之不喜欢这个人。
“楚淮之,你因为一个婢子,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传出去要天下万民如何看江州城的太子,江州又何以立足于天下?”
江祈咳了两声,有些严重,楚淮之轻轻抚着江祈的后背,等江祈咳过这阵子,拉了一旁的被褥掩在江祈身上。
然后江祈看到楚淮之跪了下来,身形挺拔,稳稳地挡在他身前,行了一个长礼,“儿臣无能,今自请废黜。”
“臣恳请废太子。”
“成何体统!”皇上直接摔了案几上的瓷盏,瓷盏碎裂成片,散落一地,一如深宫院落的亲情。
楚淮之没应声,他跪的很端正,脊背挺的很直。
……
几个太医眼观鼻鼻观口,被苏洛引着出去了。
苏洛也慌,他一边抖着,一边从外间起来把太医拉了出去。
虽然他平日里常说他是看着楚淮之长大的,但其实不是,楚淮之小时候在禁宫走失了,这一丢就是八年,无人去寻,生死不明。
过去的这八年苏洛从来不敢过问。
而当朝圣上在找到楚淮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推到战乱横生的绵州,只批了三千铁骑,楚淮之在殿外跪了一宿,只想出去……找个人。
只是找个人而已,小殿下在雨夜跪的膝盖渗血、高热不退,圣上都没批准,他甚至都没出去看一眼。
苏洛忘不了那天,楚淮之几乎是带着伤上的战场,这哪里是平定战乱那么简单,皇上分明是想让楚淮之去送死。
那年的楚淮之才十六岁,几乎是一夜间从桃花堤嬉笑怒骂的少年,成长为杀伐决断的少年将军。
而当年他付诸生命保护着的黎民百姓,嘴里一句句“暴虐无道”、“杀戮成性”。他年少时最喜欢的人却是病痛缠身,食不果腹,落下了一身病根。
而今的江祈又深陷宫墙,心思敏感又处处小心谨慎,晚上做着梦都怕他走,明明身上那么难受,还要强撑着看一眼。
楚淮之不可能不心疼。
圣上凭什么,天下又凭什么。
想欺负他可以,除非他死,没人可以欺负江祈。
江祈本不是这样的,以后也不会是这样,那是他护在心尖上长大的小孩儿。
他不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许诺,他更不想让江祈因此事为天下诟病,成为世人的谈资。
他也不想别人称江祈一声“太子妃”亦或是“皇后”。更不愿意江祈每日小心翼翼如临深渊。
江祈心思那么敏感,他不舍得,一点也不舍得他再受委屈了。
“儿臣自请废黜,请父皇成全。”楚淮之声音不大。
江祈低咳两声,拧着眉刚要起身,楚淮之就伸手挡了一下被角。
“楚淮之。”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淮之没答话。
江祈第一次意识到,楚淮之不是什么人的话都接的,也并不是句句回应。
苏洛站在帷幔外有些慌神,他好像又看到了七年前楚淮之跪在宫外的场景。
与当年不同的是,小殿下不再是一个人了。
皇上眉眼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只是淡淡看了楚淮之一眼,袖摆一掀,转身就出了寝殿。
“徐太医,留一下。”苏洛引着人在外间等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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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楚淮之刚要起身,江祈就伸手拉了他一把,他眼睛弯了弯,“咳咳……跪这么久,累不累?”
“不会。”楚淮之坐在床侧,给江祈顺着背,“待会让太医给你看看,怎么总咳着。”
“嗯。”江祈扯了一下楚淮之的袖摆,什么也没说。
“不走。”楚淮之把人抱在怀里,“还冷不冷的?”
他刚要催动内劲,江祈就伸手拦了一下,“你歇会。”
刚刚虽然他给楚淮之扎了一针,制造了一些莫须有的“穷尽之相”,但也不至于像“强弩之末”那般严重。
江祈:“我不冷。”
楚淮之没听江祈的,还是催动了内劲,南絮又进寝殿加了两次炭火。
“乖,你身上太冷。”楚淮之抱着江祈暖了一会,才让徐太医进来诊脉。
“咯血了?”徐太医实诚道,“我看见外间的水盂了,应该是昨日呕吐的太厉害,伤了气管,平时注意不要受寒,每日再多服用两副汤药。”
楚淮之捏了捏江祈的指骨,“都成药罐子了。”
苏洛刚要引着徐太医往外走,楚淮之就温声道,“今日多谢徐太医了。”
江祈扎的那一针,徐太医应该察觉到了,但他还是帮忙瞒下来了。
“殿下严重了。”徐太医拱手行礼,“臣老矣,无心于朝堂,他日殿下若远行,臣请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