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篇之孔舒（5）
马上就要到饭点了，宋淑妍一如既往地在厨房里忙碌。
电饭锅上的安全阀回弹，发出一声脆响，指示灯继而亮起了黄灯。
米饭已经蒸好了，正在保温中。
高压锅上的出气孔也开始喷洒热气，宋淑妍飞快将出气孔上的气阀有节奏地拨开，她微皱着眉头，神色紧张地盯着锅。
即便已经做过无数次饭了，但是高压锅的动静还是会让她犯怵。
等了半晌后，才将高压锅的锅盖拧开，锅里的排骨玉米山药汤顿时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顺着窗户缝、门缝，家里的每一处缝隙缓缓向外渗透散发。
她低下头，熟练地切着青椒，准备炒一道青椒肉片。
同时，高声喊道：“向衍，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记得先去洗手，知道了吗？”
可半晌没有听见回应。
宋淑妍扭头看了一眼客厅。
电视机还开着，上面播着动画片，音量调的很大，但是沙发上却不见人影。
她放下菜刀和青椒，快步走出厨房，看向了申向衍的房间，房间里也没有人。
“向衍？”
喊话间，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宋淑妍疑惑，透过猫眼看了看，只能看到一顶黑乎乎的小脑袋瓜。
她立马打开门。
顺着打开的门，申向衍的半个脑袋探了出来。
“你怎么又跑出去了？”宋淑妍担心问，“又去哪了？”
话音未落，她便注意到了申向衍身后的孔舒。
短头发，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松松垮垮的，几乎快要顺着肩膀头滑下去，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更惹人注意的，是身上的淤青疤痕。
回想起对门邻居时常传来小孩子的哭喊求饶声，宋淑妍很快便猜到这个小女孩的身份。
“你们先进来。”
宋淑妍没有多问，先让孔舒进了家门。
带上门后，她才转身看向孔舒，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她叫孔舒，住在我们家对面，能不能让她在我们家吃饭？”
申向衍抢答完，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宋淑妍。
他们是前不久才搬过来的。
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宋淑妍便感觉对门有孩子在遭受虐待，可是每每去敲门的时候，总是会遭到孩子妈妈的白眼，或是吃闭门羹。
时至今日，她才第一次看见对门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这胳膊和腿瘦到恐怕一掰就能断了……
“孔舒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宋淑妍微笑着，双手轻轻整理着孔舒的头发，“阿姨煮了玉米排骨汤，还有青椒炒肉，留在这里吃饭吧？”
孔舒又惊又喜。
惊，是意外申向衍的妈妈居然这么温柔，和她的妈妈完全不一样。
喜，是高兴自己可以在申向衍家吃饭了。
她点点头，小声说：“谢谢阿姨，我不会吃很多的，闻着好香，肯定很好吃……”
申向衍接着她的话说：“那当然了，我妈妈做的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说完，他便兴奋地拉着孔舒的手，“走，我带你去我房间里看书。”
那是七月份。
孔舒第一次来到申向衍的家，吃了她觉得这辈子最好吃的玉米排骨山药汤。
之后，只要女人不在家，孔舒便会到申向衍家里吃饭。
……
现在，记忆突然恢复，这么一回想，这不就是妥妥的蹭饭。
还一蹭就是一年……
……
“阿姨，你是不是又要哭？”
孔舒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拉回，她抬眼。
小申向衍面露无奈，又抽出了一张手帕纸，轻轻拭去了孔舒眼角的泪。
“你跟孔舒一样都爱哭，你们女孩子可真爱掉眼泪，还说眼泪是珍珠，照这么哭下去，珍珠都不值钱。”
小申向衍说话时，眼中有几分嫌弃，有种小大人般的感觉。
孔舒被小申向衍的这副模样逗笑，眼泪却还啪嗒啪嗒掉。
又哭又笑，奇怪得要命。
脑壳里的脑仁还在突突跳动，连带着太阳穴也跟着一起跳，一阵胀痛。
几秒后，她抬手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向医院走廊悬挂的时间钟表。
七月三十一号。
若她恢复的记忆是准确的。
那么，她来到了那场大火的前一天的时间点。
六岁那年，八月一日，也就是明天，申向衍的家里会燃起一场熊熊大火。
申向衍的父母，包括她的亲生母亲，都会被大火所吞噬……
在那场大火之中，只有她和申向衍活了下来。
这样一来，她可以阻止那场火灾，阻止申向衍的父母死亡。
想到这儿，孔舒两眼一亮。
这不就是……穿越平行世界之我要改变自己的未来？
南美洲热带雨林的蝴蝶扇动翅膀，两周后，便会在三千八百公里外的德克萨斯州引起一场龙卷风。
这便是蝴蝶效应，又叫拓扑学连锁反应。
她若是改变了申向衍父母死亡的结局，必然会使得未来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管未来的究竟有如何变化，也不会有比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情况更差的了。
孔舒忽然觉得，她或许并非是无缘无故来到这个平行世界，而是冥冥之中，有着些许关联。
这般想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小申向衍说：“阿姨不哭了，走吧，我们去看看孔舒。”
“好。”
……
小孔舒从急诊室被推回普通病房的时候，宋淑妍和小申向衍都松了一口气，唯独孔舒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受凉，身上还有伤口，伤口发炎感染，引起了高烧。
她静静站在病房的最外侧，听着医生的嘱咐。
“这孩子高烧啊，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发炎了，我们发现孩子身上有不少旧伤，孩子是不是……”
医生又问了一些家庭情况和关系。
身上那么多伤口，谁能不怀疑是孩子父母有问题。
医生走后，孔舒才上前，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昏睡中的小孔舒，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心疼。
同时，孔舒也明白了，她为何对14岁以前的记忆模糊不清，而现在的父母在一开始又频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人脑有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可以让人遗忘曾经遭受过的巨大创伤。
而她现在之所以将过往的事情统统记起，一定与她见到了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有关。
她抬手轻轻贴上了小孔舒的脸蛋，烧还没退，热乎乎的，泛着红。
一旁，宋淑妍见状，俯身跟身旁的申向衍说了几句，然后走到了孔舒身边。
“我能和你聊聊吗？”
孔舒意外，她迟疑片刻，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