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篇（2）

自进入循环开始直到现在，申向衍每一步、每一个想法和决定，都是为了能让所有人一起逃离循环。

他想要守住每个人。

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即便申向衍从未主动提起过，并且总是冷言冷语，一副全天下人死了都跟他没关系的吊儿郎当模样。

可他的所作所为，所有人也都看在了眼里。

他总是言行不一，做的比说的多。

而正是因此，他们不知不觉中，一直在无形地依赖着申向衍。

因为申向衍总是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因为申向衍是最靠谱的人。

因为申向衍是全天下嘴嘴硬，可心却最软的人。

当孔舒3号说出要杀掉所有的孔舒才能让他们解脱时，不单单是申向衍2号，就连杜娴和王择豫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申向衍的身上。

在这场循环中，孔舒看不到的每一分每一秒，申向衍都在望着孔舒。

他看向孔舒的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在诉说着心中那波涛汹涌的爱意。

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王择豫，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

申向衍一定会想办法救孔舒的。

他一定不会放任孔舒的死。

除了孔舒不知道，其他人都对此不谋而合。

王择豫狠狠捶了一下栏杆。

“之前我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那时候申向衍肯定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救我们了，但他一直不说，就像他一直喜欢你，但却没有让任何人发现一样，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王择豫连拦着申向衍的勇气都没有。

他也清楚，申向衍一定是逼到绝处，别无他法，才会这么选择，若任由循环继续这么下去，他们所面对的事情会比想象中更加恐怖。

听着王择豫的话，孔舒越来越迷茫，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所有人蒙在了鼓里。

她想起刚刚在大桥边，申向衍突然莫名其妙地跟她说起黎家村还有S档的事，这才反应过来。

那根本就不是申向衍在温习回顾记忆，而是在告诉她之后的每一步该怎么做。

就像是老师把题目的答案以及过程扔在了面前，而她只需要拿起笔，在卷子上写下答案就能解决。

“我想在沂川最高的明珠塔上跳下去。”

“我想知道，在这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13秒里，我都会想些什么。”

申向衍曾经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孔舒忽然感觉到呼吸困难。

她用了这辈子以来最快的速度，朝着明珠塔的方向奔跑。

孔舒从未像此刻这么害怕过。

那是一种渗透到骨头缝里的恐惧，蔓延到了每一寸，就像她刚刚做的那个噩梦。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消失……”

孔舒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向上走着，心急如焚，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的双腿已经软了，几乎是向前踉跄着跑了出去。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是申向衍被推下明珠塔的画面。

申向衍就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眨眼间便落了下去，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孔舒僵在原地。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按下了静音，只有尖锐磨人的耳鸣声，贯穿了她的大脑。

申向衍2号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然后缓缓攥成了拳头，用力到每个关节都泛白。

他转头，看见孔舒，愣住了。

“孔舒，你怎么会在这……”

“你为什么要推他？”

孔舒五官控制不住地皱在了一起，心中的悲伤与愤怒集中到了一起，统统向着申向衍2号发泄。

“你为什么要推他……他如果像黎鸣一样被我们全都忘记了怎么办！就算他让你杀了他，你也不应该这么做！！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为什么你们都知道他要去死，但是却都不告诉我！”

孔舒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哭腔，听不清在说什么。

申向衍2号不知该如何解释，睫毛微微颤抖。

他的身体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在将他剥离，身体每一处的知觉开始减弱，四肢像是不存在了一样。

他知道申向衍是对的了。

循环好像真的可以结束了。

孔舒发现申向衍2号的神情有些奇怪，顿时停下了怨怒与发泄。

心中强烈地直觉告诉她，所有人都要离她而去了。

“你怎么了……”

孔舒不知所措地抓住申向衍2号的手臂，她不停地摇着头，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不行，你们不可以走，你们不能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们了……”

杜娴和王择豫紧紧追上了孔舒。

他们刚到明珠塔顶的那一刻，便感觉到身体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孔舒！”杜娴朝着孔舒大喊。

孔舒转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仿佛刚刚杜娴的叫声，是她出现了幻觉。

与此同时，她的手也突然空了。

原本被她紧紧抓住的手臂不见了。

申向衍2号凭空消失了。

所有人都消失了。

这个世界，只留下了孔舒一个人。

孔舒捂住胸口，嚎啕大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必须要循环，循环一定还没有结束。

循环之后，申向衍一定还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像之前那样。

正当孔舒准备跳下明珠塔时，她看到了手臂上有一行字。

那清丽潇洒的字体，是申向衍的笔迹。

「不准自杀，要活着，听话。」

孔舒握住手腕，将写着字的地方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突然，她的胳膊被人拉住，向后一扯。

“你不要想不开啊！”

一个上来观景的女人，将孔舒从明珠塔边缘处拉了回来。

“有什么事情要用死来解决的啊，听话啊，咱们不要想不开，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都能解决！”

孔舒摔在地上，发出不小的闷响，却无半分挣扎，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她四肢无力，瘫躺在地，空洞的双眼望着天空，眼睛一下也不眨，眼泪一股接一股地顺着眼角向外流，却始终将手腕紧紧地贴在心口的位置。

下一秒。

原本漆黑无比的天空，突然变得亮堂，刺痛了孔舒的眼睛。

阴沉的天空下，是茂密葱郁的香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