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篇（3）
八月一日。
浓云密布，闷热潮湿。
在这样一个令人不适的午后，香樟树道上几乎无人经过。
没人察觉到人行道上躺着一个人。
像是一具横尸，双眼瞳孔濒临涣散，仿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没有任何的情绪。
唯一能证明那人不是尸体的，是还在缓慢微弱起伏的胸口。
全身的血液依旧循规蹈矩地循环流淌，胸腔之中的心脏也在有节奏地跳动。
良久后。
孔舒的瞳孔重新聚焦，变得清明，继而多了一丝迷茫。
她坐了起来，看着前方，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干净的长裙上沾得到处都是灰尘。
“嘶……”
孔舒连忙捂住脖子，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好疼，就像是从什么地方摔下去了似的。
明明是去参加同学聚会的路上，可她为什么会躺在地上？
低血糖了？
还是中暑了？
孔舒皱着眉，弯腰去拍打裙子上的灰尘，顺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已经一点多了。
等裙子上灰尘掸得差不多了，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路口走去。
没走几步，孔舒突然停了下来。
她低头，注意到脚底翘起的红砖。
幸好她停了一下，不然就要被这块红砖绊倒了。
孔舒用脚将红砖用力踩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样，之后也不会有人被它绊倒了。
路口是红灯。
孔舒站在斑马线后，不由自主地看向马路的左边。
并没有什么人。
看来今天实在是不适合出门，她从来没见过这条路上的人这么少过。
几秒后，一辆大货车从路口飞快地穿过，她这才收回视线。
见红灯变绿，她过了马路，去了一日食府。
老板正坐在前台算账，听见开门的动静，抬眼看向孔舒，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是吗？”
孔舒点了下头。
老板抬手指了指楼梯。
“二楼上去，第一个包间就是。”
“谢谢。”
孔舒上了二楼。
还没走近包间，就听见里面热闹的嬉笑声。
她的手握在门把手上，迟疑了几秒，刚准备开门，门却先一步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我今天就是运气不够好，不然我石头剪刀布肯定赢！”
王择豫开了门，扭头和身后的杜娴说话，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孔舒，一个不小心，撞了上去。
“哎哟！”
王择豫感觉到撞了人，连忙刹住车，扭头一看，“吓我一跳……”
孔舒向后退了退，瞥了一眼王择豫。
两年不见，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毛手毛脚。
杜娴看见孔舒，分外惊喜。
她一把将挡在身前的王择豫推开，张开双臂去抱孔舒。
“孔舒,你终于来了，我给你发那么多消息你都没有回，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孔舒拿出手机一看。
果不其然，有很多条未读消息，都是杜娴发来的。
“路上有点事耽误了，没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
“没关系，来了就好，走，陪我下去一起拿饮料。”
杜娴高兴地拉着孔舒的手，朝着一楼走去。
王择豫被忽略，不乐意地跟在后面。
“孔舒一来，你就把我当摆设了呗？”
“你能跟孔舒比？”
杜娴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上来之前我就跟你说了拿可乐，不要拿雪碧，咱们班还是爱喝可乐的人多！”
“这我哪知道，我还以为都跟我一样爱喝雪碧呢。”
“这我哪知道，我还以为都跟我一样爱喝雪碧呢！”
王择豫说这话的同时，孔舒也忍不住小声嘀咕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三人都愣了愣。
“哎？孔舒，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句话？”王择豫惊讶地问。
杜娴也好奇地看着孔舒。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你会说这句话。”
孔舒眨巴眨巴眼，表示自己也有些懵。
她只是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对，是非常熟悉。
“奇了怪了……”
王择豫摸不着头脑，觉得稀奇，但也没太当回事儿，跑去冰柜前拎了两瓶可乐出来。
“咱班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我可不管因为什么迟到啊，一会儿上去，自罚三杯。”他用食指点了下孔舒。
孔舒滴酒不沾，自然是不情愿。
“我酒精过敏，喝不了酒，我倒是可以自罚三杯可乐。”
王择豫半信半疑地看向杜娴。
“是吗，她是酒精过敏吗？可别是骗我的。”
杜娴还真不知道孔舒过不过敏，但是依然十分配合地点点头。
“肯定是啊，骗你干嘛？”
王择豫无奈。
“那行吧，不为难你了。”
他拎着可乐，一步仨台阶，上了二楼。
哗——
外面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雷阵雨，雨点声大到在饭店里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杜娴忍不住感慨：“我给你发消息让你带伞，你没带吧，幸亏你进来的早，不然你就要淋成落汤鸡了。”
孔舒看一下门外，视线落在了遮雨棚上，不走了。
“你愣什么呢？”
杜娴见孔舒直勾勾盯着外面，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胳膊，“走吧，上去。”
孔舒回过神，上了楼。
进了包间，孔舒打量了一圈。
有两张很大的圆桌，几乎坐满了人，只有其中一张桌子留下了一个空位，在杜娴的旁边。
看来王择豫没诓人，她还真是最后一个来的。
包间里大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孔舒一向社恐，并不想搞特殊，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晕在半路，迟到这么久。
“孔舒，你好呀，好久没见了！”
陈话书举高了手，向着孔舒打招呼。
孔舒有些意外。
她和陈话书高中的时候关系还算不错，不过，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两年过去，她们二人之间应该生疏了许多，但是没想到陈话书居然还是这么热情，一点也没变。
明明每个人都变了，但又好像都没有变，这让孔舒感到了一丝亲切。
孔舒冲陈话书笑了笑，抬起手小幅度地挥了挥，然后坐在了桌前，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扭头看向门外。
“孔舒，你今天怎么来的啊？”
一旁，杜娴拿起筷子，边夹菜边问话。
可话问出去，半晌没听见回答。
她侧脸看向孔舒，发现孔舒又开始盯着门口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