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双龙会首

第118章 双龙会首

夏弥蹦跳着独自行走在冗长干净的走廊间。

她一反常态没有牛皮糖似的主动请求和楚子航一同行动，要知道在学院除了上厕所她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楚子航身边，恨不得晚上也抱着他入睡。芬格尔问她是不是小两口闹矛盾了她也只是笑笑不回答。

“好久不见。”走廊尽头是设立的一处用来观海的了望台，面前是一望无际碧蓝的海洋，群鸟在海岸间起落。罗纳德·唐正靠在围栏眺望远方的海面。

“我就知道他们交给学院的骨殖瓶只是一个空壳。”夏弥的小脸不再天真，整个人仿佛化蛹蜕变的蝴蝶，与娇小身形格格不入的气息沛然流露，那是只有高高在上的王具备的气质，是人类无法模拟也无法面对的气质，“千年之后你依旧选择的是同样的道路，还不吸取教训么，真是讽刺。”

“你得明白首先我是罗纳德·唐，龙王诺顿已经死了。”老唐淡淡地说，全然不被那股庞然威压所制，“其次，倒是你，伪装成人类还潜入专为屠龙诞生的秘党，什么时候耶梦加得也变得畏手畏脚起来？据我所知他们手里应该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吧。”

都说龙与龙之间嗜杀好斗一战千里，王与王的战斗更是刀刀见血拳拳到肉，可他们不知道其实龙王和龙王之间也不是不能好好坐下来促膝长谈的。当然最主要还是占据诺顿的主人格是罗纳德·唐的原因，否则以青铜与火之王的秉性，在面对耶梦加得的第一时间，迎接她的并非礼貌的问候而是炽烈的火焰滔天。

“不。”夏弥摇头否认，她歪着头看向老唐，青丝如水泻，“看来龙和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嘛，最开始大家都只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孩子……虽然不知道路明非对你做了什么，看来继承诺顿记忆的你并不能完全掌握自身的权柄。

“是奥丁烙印啦。”

“烙印？”老唐不解地问。

“不会吧，你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尼伯龙根啊，世界上有很多的尼伯龙根，譬如你那被埋在三峡水底的青铜城，还有属于我的尼伯龙根……去过的人就会有烙印，就像是你蒙着马的眼睛带马去一片草场，之后它还能循着记忆回去。”她顿了顿，从老唐脸上确认他不是在演戏，“楚子航去过奥丁的尼伯龙根，带有祂的烙印，也就能再回去。”

“为什么告诉要告诉我这些？”老唐更加疑惑了。

“这你就别问了，我观察他只是想了解有关奥丁的事。原本我计划的是今年顺利毕业，然后作为学院的预科班更名正言顺的被录取入校，可半路杀出个路明非，身上还带有你青铜城的烙印，所以我只好冒着被怀疑的风险提前跟学院搭上关系，好在结果还算可以接受。”从夏弥身上流露的气息介乎龙王与人类、在二者之间无规律地转换，她现在的语气更像是人类夏弥，而非龙王耶梦加得。

“是，你确实是我们中最聪明的那个。”老唐陈述事实。

“如果不是你能心平气和的跟我讲话向我证明你还是罗纳德·唐，也许在见面的那一瞬我们已经大打出手了吧，可你说话方式还是跟他一样无趣。”夏弥撇撇嘴，“让你别问你还真就不问了啊，那这对话怎么继续下去？”

老唐讪讪一笑，他知道夏弥口中的“他”是说诺顿。其实他就快要绷不住了，哪怕继承了诺顿的部分记忆，可是作为罗纳德·唐，在内心深处即便用堪称完美的伪装甚至欺瞒过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归根结底他仍旧拥有着一颗人类之心，在普通混血种面前装装样子用血统示威百试百验。

可那层完美的伪装在真正的龙王面前是藏不住的，夏弥就是一个很好的实例。

其实也不是说夏弥身上带给他同样是龙王的压迫感，龙王与龙王之间完全平等，他们本就平起平坐各自执掌一方的权柄。而是她太过完美无瑕的外表让老唐难以与之对视，作为人类的这些年来占据了他绝大多数记忆的是游戏和电脑——俗称废宅，这次前往日本还是他人生头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好看的姑娘，可这些姑娘偏偏又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样他也没法呈现出扭扭捏捏的作态，所以一直以来只好少说多听多看。

俗话说做的越少犯的错也就越少，虽然老唐并非什么高级领导，但他跟那些领导的距离也只差一个确切的职位。

“因为我现在还不想暴露啦，我能感觉到日本的确有个凌驾我们之上的存在正逐渐苏醒，这种时候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可不是明智之举。”夏弥笑眯眯地看着他，“而且就算你掌握的权柄并不完整，真要打起来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嘛~所以我们合作吧？”

“你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屠神，然后坐收渔翁利带走白王的尸骸吧。”尽管面对好看的女孩老唐会腼腆会感到不好意思，可那并不代表他傻逼。

“嗨呀没想到你还是蛮聪明的嘛。”夏弥露出绝代风华的笑颜。

一瞬间记忆中多年前那张狰狞可怖、同样姣好的面容与她重叠，思绪沸腾脑海间有什么秘密仿佛破茧化蝶，那模糊的相框忽然间更加明辨起来。老唐摇了摇头，“面对祂即便我们联手同样不敌，你也知道当下人类科技的发展迭代是如此迅速，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任我们在他们的城市里破坏。”

“嘁……那个路明非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我要是诺顿听了你刚才的话我都先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虽然她已经十分努力做出恶毒妇人的阴险脸了可那种表情在她脸上唯有可爱，即便另类也是另类的可爱。

“芬里厄呢？他还没孵化么？”老唐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我警告你别想打他的主意，他是我圈养的食物，能吃掉他的人只能是我。”小母猫终于在此刻露出她锋利尖锐的爪牙，对着觊觎她食物的敌人龇牙咧嘴，要将一切来犯之敌碎尸万段。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被弃族的阴霾笼罩着，明明你我都无比清楚祂的苏醒是不可逆、是注定要发生的，比起现在的风暴即便是白王的复苏也微不足道。而且时日不远了。”老唐摇摇头，他对龙王们生来渴望的权与力完全不感冒，反倒是觉得很好笑。

为了进一步强化血统就要吞食自己的同胞甚至是血亲，明明上千年的沉睡、无穷循环的噩梦与最深的黑暗中只有你和你的血亲，可你依旧要拉着他的手牺牲他，哪怕他是唯一陪了你千年的人。

这是什么个鬼道理什么个鬼逻辑，因为你爱他所以就要牺牲他？即使全族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你也要牺牲最后一个给你取暖的人去掌握权与力……虎父还不食犬子呢，整个龙族比老虎还不如。

“那么你接近路明非的原因又是为什么呢？发展跨越物种的美好友谊？放在曾经，这是任何人……龙都不敢想的。”夏弥对他冷嘲热讽。

“不，我只是反对你们那套吃掉同类的逻辑，那跟我寻找唯一能阻止灾难方式并不冲突。”老唐第一次与她对视，栗色的瞳孔倒映出夏弥的小脸，那是属于人类的眼眸，“而且你这么聪明，怎么就忘了路明非又是如何以混血种的身份直面龙王的呢？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任何事情总有它的第一次。”

“你是说路明非……”夏弥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老唐已经转身离开。

空旷的走廊间他低沉清晰的话语像是风吹拂过她的脸颊，飘进耳朵，

“康斯坦丁认得他，可分明记忆中我从未见过他。”

……

异日重逢，我该以何见你？以沉默、以泪水，还是以刀锋？

源稚生几乎没有思索，他毫不犹豫对曾经死在自己刀下的血亲拔剑相向。第一次他是这么选择的，第二次也不例外。

因为他们之间无话可说，因为名为“源稚女”的弟弟被他搂在怀里亲手用刀毁掉了血管和内脏，然后永远地锁在了地狱里……因为他不是恶鬼的哥哥，他是蛇岐八家的下任家主，正义的领袖怎么可能拥有一个恶鬼的弟弟呢？

可被他握在手中的“御神刀·村雨”却显得那么沉重那么扎手，好像有无数荆棘缠在刀柄，好像刀身是由数吨重钢千锤百炼锻就，重到他抬不起手腕。

我如警惕恶鬼那样警惕你，却又忍不住要用尽一切力量拥抱你。

“哥哥。”源稚女轻轻地喊。

源稚生冷着脸，不回答。可楚子航看见他握紧刀柄的手掌微微颤抖，出卖了他，他的内心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我知道哥哥从小立志要当正义的朋友，所以无法接受身为恶鬼的弟弟。所以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和你见面，有时候我很恨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是绝对的亲人啊，可你因为我的血统把我杀死抛弃在那口冰冷的废井，所以在我醒来后就发誓要做你一辈子的敌人，因为我们不再也不能是同路人了。”源稚女自顾自地说起来，“可我最清楚不过那只是我不敢面对你的原因，我害怕你看我的眼神，更害怕面对你。

“我做过的坏事可不止当年鹿取镇上的杀人案，我是猛鬼众的二号人物，我是‘龙王’，手上沾过无数人的血，这样的我……已经没有再面对哥哥的资格了吧。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跟哥哥和解。我想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至于我的未来，由你决定。你如果决定杀掉我，对我来说也是应有的结局，我杀过人，然后被杀，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公平的事么？”

仿佛地狱的门破开，坚实有力的腿蹬垮房门，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应激反应。

“虽然只是从零那儿打听到、对你们的故事一知半解，擅自插手别人的家事更不是我凯撒一贯的作风，可你们是这次任务的重要人物，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调节你们之间的关系，避免在任务继续行动时犯错。”擅自推门就进的是一位冰蓝色双瞳，比起那身过人的外貌更让人更为直观感受的则是从他体内洋洒满溢的王霸之气，是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

如果这是在东京的街头偶遇，源稚生会十分乐意邀请他分享各自的见闻，然后君子之交淡如水离别时潇洒不做作，彼此连对方的名讳也不曾过问。

“管你是皇是鬼还是其他什么怪物，犯了错误总得付出点代价，虽然我对我的家族全无好感，可他们的家训我十分赞同，说如果世界上有人可以犯了错不被惩罚，那么谁还相信上帝呢？哈利路亚！”凯撒披着裘皮踏着坚硬的鞋跟缓步走进，那头灿金色的卷发在头顶灯光下反射着同样金色的光，“如果我是你不会因为自己的弟弟是鬼就对他以刀相向，就算是为了他和全世界为敌，我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单地逃跑，更不会让他亲手死在自己的刀下。”

他顿了顿，高傲地抬起头，“跟你最亲的人相比，世界算什么啊？一个为了正义可以把一切都舍弃的人，我永远也不会承认他的正义！如果自己的弟弟犯了罪，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应该跟他一同挑起赎罪的担子。男人做错了事不要紧，承担结果就好了！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没有人可以做错事又逃过惩罚，那么赎罪就好了！”

“你就是学院的‘A’级学员，凯撒·加图索吧，我看过你的资料。”源稚生微微倾身，“真羡慕你这种年纪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很遗憾，信念和立场什么的，那说服不了我。”

算不上谈判的谈判在几句话之间就崩溃了，就像日本分部从未信任过学院本部，源稚生也从未给予信任于楚子航等人，他们谁也不会相信对方。

即使是流着同样血脉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