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赫尔佐格
第150章 赫尔佐格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混血种形形色色,他们中有的血统优秀有的则仅仅高于普通人的水准。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从未听说过“卡塞尔学院”,就像平面上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也无法交织。可王将是改变那一现状的人,他凭借蛮力将属于这些人的“直线”弯曲折叠,既然无法改变学院那就改变这些人的命运。
于是今夜凌晨即将拂晓时,他们命运的直线互相交织。
当鬼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怨气也会聚集在一起发酵,最终变成愤怒的狂潮。在场属于猛鬼众的残党们经历了短暂人生中难以忘却的起起又伏伏,本以为穷途末路的自己正打算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可王将一声怒喝援兵四面八方仿佛从天而降。今天他们势要用鲜血清洗掉曾经的耻辱,还将用进化让自己变成新的统治者,在本部的家伙出现的刹那……确切地说是在各自加入猛鬼众的那一刻,在他们身后,退路即是万丈深渊。
所以他们只能向前。
“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们。”王将终于在这一刻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来,他嘲笑着面色阴沉的昂热,“所谓‘正义’的一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你们这些家伙,以阻止各式各样的梦想和野心,为唯一的人生目标。好好瞧瞧,这就是你们自诩的‘正义’!”
“摧毁你这样的人的梦想和野心,总让人是那么的身心愉悦。”昂热挑眉,“你以为这些下三流的混血种就能帮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和野心么?”
“如果不是你那骄傲的学生们毁掉了我多年以来精心培育的实验品,我自然也不会出此下策。而且我从未想过他们能抵抗甚至是胜过你们,我所要的……仅仅是一点时间罢了。”王将一步步后退,在他身前是汇聚起来的猛鬼众精锐。
他们脱掉了身上唯一的防护服,露出完全不像是研究人员应有的健硕身躯,一个个隆起的肌肉线条优美得简直可以媲美健美冠军。
数以十计数以百计的言灵几乎是同时释放爆发,他们形色各异从狭窄的井口从上至下。本该古老悠扬的证言以不同的声色同时响起,仿佛地狱的群魔同时咆哮,浑然不具美感,有的仅仅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混乱。
不知应该是赞叹还是怒骂眼前的糟糕,那些从“猎人”网站闻风赶来的赏金猎人们个个都是从自己的野路子一直走到现在,他们经受的训练以及对自身言灵的开发程度不一方式不同。即便如此,他们大都初次见面,甚至来不及互相招呼,可行动起来却仿佛训练有素的小组队员,彼此间具备心照不宣的默契,没有出现言灵误伤己方的一幕。既然能从整个世界范围里的混血种脱颖而出前往日本抵达此处,已经表明他们自身足够优秀或者……足够幸运。
唐威就是那位足够幸运的“猎人”。数小时以前他被一个戴着素白公卿脸面具的神秘司机载到一栋仿佛黑色铁幕包裹的大楼下。
司机浑身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息,还自带极强的压迫,让他以往任务中引以为傲、能对别人造成类似精神上影响的金色瞳孔也无法施展,就连生理本能都告诉他不要做出违背司机的任何举动。
“拿着这张磁卡,他可以帮你打开‘辉夜姬’的房门。”阴沉仿佛黑蛇吐信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来。
唐威战战兢兢地双手接过卡片,上面是一张老人的面孔,白发苍苍脸上沟壑纵横,不难看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浓墨痕迹。头像旁边还印有一行小字,似乎是老人的名字“橘正宗”。
“钱已经打到你在‘猎人’网站上留下的那个账户里了,多余的部分是行动资金,这是个人委托。”司机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他,像是猎人锁定猎物的目光,“你要把整个日本境内的混血种召集起来,具体办法等你打开那扇门后就知道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
时间回到现在,红井外围。
所有人都在竭尽自己所能利用龙族血统带给自身的言灵或是其他能力,人群中却有一道独树一帜的身影逆流而上。
唐威脱掉身上显眼的白色防护服,就连王将也没想到他竟藏在最显眼的人群之中。他拿着被石英玻璃封存的那只“眼睛”,正好奇地环顾四周,像是初生的婴儿。可一只被关在容器中悬空的“眼睛”,以360度无死角旋转的姿态四下打量,这幅画面怎么想都叫人不寒而栗。他感觉手里握着的不是石英玻璃而是某个难以言喻的存在的冰冷的部分躯干。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干的最后一票!”唐威低声叫骂着在人流里穿梭。他从未如此庆幸过自身遗传到的他爹的dNA,那张过分普通的大众脸是他即便在这种环境下也能带着委托人需要的货物全身而退的资本。
他早就明白这几百上千万美元来得太过容易,来得太容易的钱都烫手,这是干这行的人都知道的定理。可这样的机会真降临到自己面前,又有几个人能拍拍胸脯十分果断地拒绝呢?
现在报应来了……应该说报应在他乘上面具男出租车的那一刻便应声而至。
在那个名叫“辉夜姬”的智能系统引导下,整个日本的混血种都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的眼前,那么庞大那么精确。整个行动他不费吹灰之力,唯一亲自动手干的只是摁下房间里的那个红色按钮,他也不知道按钮被摁下的一瞬间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只要离开这里,只要把这该死的玩意儿送到指定的地方我就远走高飞!”唐威恶狠狠地咬牙切齿,脚下的速度暴增,他感受着来自胸腔以及全身上下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却并不放慢脚步,“见鬼的狗日本还有狗鬼子,等这票结束老子再也不当狗伺候你们了!他妈的他妈的!”
与此同时,红井内的风波比昂热想象中平息得要更快一些。
应该说是全无悬念,完全“一边倒”的战斗。
来自混血种们的合力进攻被一张看不见的巨网拦截,悬停在井口上方,甚至没能踏足红井半步。而进入红井内部的混血种们更是来不及颂念古老奥秘的语言,一根根看不见的绳子就将他们货物似的捆绑挂起,仿佛被蛛网缠绕的蚊蝇在空中摇晃。
没有人看清一切是何时发生又是如何发生的,只听见路明非沉声闷喝“【小丑·法皇之绿】”,于是人们断臂的断臂,断腿的断腿,至少还留了这些人呼吸空气的能力,尽管空气中混杂了大量的水银。
“远超出我的认知啊。”昂热感慨地喃喃自语,“是时候该把他推向世界了吧?”
他缓缓走近王将的尸骸,在“时间零”面前任何混血种都没有一战之力,除了拥有“刹那”的人。
“该死!东西被拿走了!”
王将反扣的手中空空如也,那颗寄生的“眼睛”不翼而飞,可什么人能够无视“时间零”造成的时间放缓效果,从昂热的眼皮子底下顺走东西呢?
那只有一种解释了,要么对方身具的是比昂热更快的高阶“刹那”,至少是他从未目睹过的那种程度。要么是在“时间零”释放之前,王将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容器交给了某人。
“明非,情况有变。”昂热似乎也没料到王将竟然还有后手,原来先前的歇斯底里都是老狐狸的伪装,不愧为上世纪的残党,“各单位注意,‘圣骸’已经遗失。”
“我知道,我已经确认目标了。”路明非一如既往地语出惊人,“他能带我们找到老狐狸真正的藏身点。”
昂热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尽管行动十分冒险,可以说是用神的复苏作为赌注,不过这正合他意,换做他站在路明非的立场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附近的残党就交给执行部来处理吧,我们跟上。”
……
唐威一边跑一边喘气,灼热的空气大口大口从喉咙灌入肺部,然后又从嘴巴吐出。不仅是整个胸腔,双腿也火烧般的剧痛,他感觉坏到了极点,甚至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都说人在死之前会把这辈子的所有经历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重映一遍。
他回忆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老娘就扔下他们父子俩南下赚钱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的老爹只是个普通的工人,平时家里的一切开销就靠着老爹在厂子里的那点工资加上夜里帮人家看管仓库赚钱,供他上学直到毕业。期间老爹一直没有再婚,倒不是什么用情专一厮守誓言的忠诚,而是老爹喜欢的那些胸部丰满的女人在得知他还有个儿子后,都要求他把自己送到奶奶家养。可老爹不愿意说这是自己的独苗,而且自己的儿子还是个臭流氓,人家镇不住他,一定要待在自己身边才行。于是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就这样唐威觉得自己的老爹是个不懂得变通的傻逼,可一家人就两根指头数得过来,总不能两个全都是傻逼吧?所以他唐威就必须牛逼。
他还记得自己当上“猎人”发了第一笔横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钱都换成现金,捆好的钞票一沓一沓摆在老爹面前不说如山般难以逾越,至少也能堆成个小型金字塔。他一脸自豪扬眉吐气地对老爹说:“嘿!您看怎么着?你儿子有出息吧,要买什么要花多少甚至再娶个胸大的老婆,甭管儿子客气,拿!尽管拿!”
结果老爹一抹眼睛拖着哭腔把钱全部装进行李箱,然后又把他踢出家门发狠地说:“你个杀千刀的不知道抢银行是犯法的么!他妈的养你一辈子就干了这种勾当!你赶快走,钱你都带走,我留下帮你把警察拖着。”
然后他犹豫着拿出一沓钞票,揣进自己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裤兜里。唐威还以为他开窍了忽然明白了,结果他又说:“这些留下来作为警察搜家的证据,要是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他们会直接查到你身上的,那我就帮你拖不了时间啦!”
走马灯走到这里唐威眼泪就哗哗地开始流,心想自己应该趁早给老爹把老伴搞定的,这样自己也能放心地去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唐威也没有逆转时空的能力。
忽然间他后知后觉,肺部也不像火烧了,双腿也不痛了,身体轻盈得像是飞燕。
他疑惑地低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连手中的“货物”都给扔飞了出去——他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在他失神的时候竟然飞了起来!
“糟了!东西丢了!”回过神来后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替别人打工的念头,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感慨自己一辈子都是替人打工的卑贱命,连死到临头了也想着给别人打工,活该这么受罪。
眼角的余光忽然有什么金色的东西闪烁,不可谓不刺眼。
他低头看向手心,这是刚才抓着石英玻璃容器的手掌,金色的竖瞳正圆睁着独眼,瞳孔中好似金色的曼陀罗花旋转,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唐威越看越出神,这个漩涡连同周围的一切乃至于他整个人的意识也一并卷入其中。从未有过的温暖瞬间包裹了他,好像怀胎的婴儿躺在母亲腹部的温柔摇篮,简直让人轻盈得想要就这么沉沉睡去。
于是唐威闭上了双眼。
……
“很惊讶对不对?我喜欢你们惊讶的表情!”远处一座小山的顶上,橘政宗神采飞扬,“我聪明的孩子,你现在还认为我是叛徒么?”
“你是……你是王将!不,不对!你不是什么橘政宗,你也不是猛鬼众的王将,你是赫尔佐格!”犬山贺身负重伤躺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在他的眼里此时不戴面具的橘政宗比戴面具的王将还要可怕。
他笑得是那么灿烂那么明朗,却总是透着一股随时要暴起吃人的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