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篡位人(二)
太平城,皇宫。
上书房内,礼部尚书孟喜人径直走到了老皇帝曹铁的龙榻旁,扑通一声跪下,只是没等他开口,老皇帝便伸手去拍了拍孟喜人的脸蛋。
曹铁笑道:“喜人哪,门口的这些人里,你可是最懂朕的!”
孟喜人只是傻呵呵地乐着,没有说话。
“你可知朕唤你等前来是何事啊?”
孟喜人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不知!”
“朕问你,如果朕百年之后,该传位给哪位皇子啊?”
“传位大事,事关天下兴衰,微臣岂敢妄言?”
“朕若非要你选一个呢?”
“不知陛下最喜欢哪位皇子?”
“自古道立长不立幼,可曹海只想当个将军,曹江圆滑,曹河刚正,至于曹湖嘛,那就是个连本书都背不下来的废物!”
“皇上说得是,皇上说得是!”
“诶,喜人哪,你还没回朕的话呢!到底该选哪一个啊?”
孟喜人的眼珠滋溜一转,说道:“臣有一法,不知当不当讲?”
“速速讲来!”
“既然是选天子,那么此事当由天定,如臣所料不错,赵丞相选了大皇子,而韩尚书应当选了二皇子!接下来包尚书会选三皇子,而宋尚书会选四皇子!臣不妨与陛下打一个赌!”
“哦,爱卿想赌什么?”
“如若臣猜对了,那么接下来,臣将把四位皇子的名字写在纸条上,揉成团,置于锦盒之中,陛下亲自抓一个,就当做是臣的选择!”
“若爱卿猜错了,当如何?”
“臣甘愿赴死!”
“好!那爱卿出去,快唤包大人进来!”
“还是让刘公公去叫吧,臣这么出去,恐怕有舞弊之嫌!”
“好,那爱卿先进密室,待会儿,我让刘公公唤你出来!”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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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如礼部尚书孟喜人所料想的那样,刑部尚书包泸州选了刚正不阿的三皇子曹河,而工部尚书宋功名因为怕得罪人,选择了最不适合做皇帝的四皇子曹湖。
刘开方问道:“孟大人!弄好了吗?”
孟喜人道:“好了,好了!”
孟喜人拼命地摇晃着锦盒,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锦盒打开了,里头是四个纸团,曹铁伸出了颤颤巍巍的手,心一横,眼一闭,随手抓了一个纸团。
老皇帝笑道:“天意,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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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的门再一次打开了,手捧着锦盒的孟喜人步履匆匆,四处张望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升起了三盏孔明灯,行至夜莺宫前,他又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锦盒掉落了,可里面却是空的!
因为剩下的三个纸团,全在孟喜人的腹中。
大鸢琴圣苏延年与哑巴琴女走了过来,赶紧上前去扶起这位礼部尚书。
那女子的手很柔,样子很美,孟喜人本就慌张,被那小手一牵,现在更是心惊肉跳。
苏延年笑道:“哟,这不是孟大人吗?哪阵风把您给吹进来了?”
孟喜人见状,装作镇定道:“苏大人,别来无恙啊!”
“敢问孟大人深夜进宫所谓何事啊?”
“无事,无事,陛下让我来办点小事而已!”
苏延年扑到了孟喜人的耳边,细声道:“这扶龙上位,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吧?”
孟喜人再次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还有,这欺君之罪,又当如何处置啊?”
“不,不,不是我干的!”
“孟大人,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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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孟喜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孟喜人是怎么回到府中的,只知道,第二天,孟喜人再次出现在大街上时,已经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他身穿着破衣烂衫,赤足散发,手里两手抓了把稻草,拼命地往嘴里塞,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天下大乱,天要下雨,你快回来,神仙下凡!哈哈,我是真的,你是假的,哈哈,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掌管天下礼仪的礼部尚书,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咦,这不是礼部尚书孟大人吗?怎么成了这幅德性?”
“这,这不是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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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城南市的邻里街坊们议论纷纷,而二皇子曹江却在魏辅国的府中淡定地喝着龙顶春雨!
二人对弈,曹江已显败绩。
魏辅国笑道:“咱家输了一晚上,终于赢了殿下一盘了!”
曹江不慌不忙地说道:“魏公公,这果然是杯好茶啊!你刚才说这茶叫什么来着?”
魏辅国谄媚道:“殿下,这茶叫‘龙顶春雨’!”
“哈哈,春雨是春雨,就是这几个小娘啊,还不够润!”说罢,曹江望了望给二人捏肩膀的婢女。
魏辅国挥了挥手,众人告退。
魏辅国问道:“不知接下来,这棋该如何下?”
曹江笑道:“我父皇这几日太痛苦了,那可是遭老罪了!你说我这做儿子的,也是时候该敬敬孝道了吧?”
一杯茶就这么倒在了棋盘上,的确,下棋的人要想永远赢下去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棋艺高超,无往不胜,第二种嘛,自然就是耍赖的!
曹江把两个红士叠在了魏辅国的老将上,又叠了自己的红马在红士之上,笑道:“你别出面,大臣们可不怎么喜欢你,让你的人做好这匹红马就好了!”
魏辅国恭敬道:“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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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外,阶陛之上,跪着以张皇后、陈贵妃、桃花夫人为首的数十位娘娘和数十位小皇子和公主们,而各种婢女、公公更是多达数百人,齐齐地站在阶陛之下暴晒,更有上千金乌卫把守着这座并不大的上书房。
上书房内,杂疑科的孙祛病走了出去,摇了摇头,四皇子曹湖在龙榻前嚎啕大哭,三皇子曹河不知所措,默不作声。
“急,什么,你父皇还没死呢!”说这话的时候,曹铁又咳了一口浓血。
曹湖死死地抓着曹铁的手,嚷道:“父皇!”
“悔啊,朕后悔啊!悔不该助纣为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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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宫门打开了,上千金乌卫冲杀了进来,紧接着,宫门一关,双方对战。
杀,杀,杀,杀!
杀他个人仰马翻,杀他个片甲不留,杀出一条血路来,杀出一份扶龙上位的军功!
有首《过龙门》可形容当时情景:
与子共同仇,破釜沉舟,刀口卷刃剑封喉。
白虹贯日杀人去,不死不休。
气冲上斗牛,天地悠悠,赢时登位败时囚。
满目凶光我来也,沧海横流。
随后,上千金乌卫战死,数百宫女太监屈死,然而,好戏也才刚刚开始。
宫门再次打开了,无数朱雀门的大小挡头又冲了进来。
杀,杀,杀,杀。
剩余的金乌卫们又被这群朱雀门的番子们诛杀殆尽。
这其中自然也有朱雀门千户何欢的功劳,不过,他定眼一瞧,这些宫女太监里面好像有个熟人,他走上前去,蹲了下来,故意踩了他一脚,笑了笑,又在那小太监的脸上胡乱地抹了点血。
众人杀至阶陛之下,却被大太监刘开方给拦住了去路。
一人当道,万夫莫前。
赵千钧、丁效国、何欢、董万金四个千户、何悲、何惧、何苦、严镇南四个校尉八人战一人,终究是没能闯进那扇门。
正当众人打得焦灼万分之时,宫门外,一人纵马而来,只射了一箭,便将刘开方一箭穿心。
刘开方临死前只说了四个字:“神箭飞鸢!”
众人回头望去,竟然是鸳鸯门校尉李事成!
阶陛之上的侍卫们也冲了下来,只不过,都被砍瓜切菜般地给收拾了。
再后来,二皇子曹江终于如愿以偿地踏上了这条血路,殊不知,这也是一条不归路。
曹江拖拽着那柄神鸢剑,缓缓地踏上阶陛,金属与玉石的摩擦声搅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阶陛之上的众人战战兢兢,吓得不敢动弹,唯张皇后与陈贵妃没失了皇家的脸面。
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王,试问又有哪一个皇帝的手上没有沾过血?
行至宫门前,他毕恭毕敬地对着母亲张皇后说道:“母后,您受惊了!”
张皇后说道:“无妨,快去见见你的父皇和两个弟弟吧!”
他一推开了上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又把门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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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江跪地,声嘶力竭地说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曹湖问道:“二哥,刚才发生什么了?”
“四弟,你先出去!”
“好咧!”曹湖溜了出去,远远望去,血流成河,一片死寂,他冷汗直冒,笑了笑,坐在了阶陛上,又开始默默地数了起来。
“一、二、三……”
众位娘娘们胆战心惊,可早年男扮女装,常随哥哥曹锋四处征战的陈贵妃倒是习以为常了,刚才要不是二皇子曹江及时赶来,她都准备冲下去砍人了,死不死不清楚,但拉上十个、八个垫背的应该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现在她看着曹湖憨傻的模样,竟被气晕了过去!
众位娘娘嚷道:“陈贵妃!”
这其中不乏晕血后又醒来的娘娘们,还好有个孙祛病在场,要不然哪,这陈贵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她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颤颤巍巍地脱下了绣花鞋,嚷道:“快去,快去帮我拍死这个不争气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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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内,曹河骂道:“曹江,你放肆,竟敢带剑上殿!”
曹江得意道:“怎么,你还想跟我斗?一边儿凉快去!”
曹河退到了墙角,手中悄悄地地伸出了一把匕首。
曹江走到了曹铁的龙榻前,装模作样地哭丧道:“啊,父皇,你死了以后,儿臣该怎么办啊!”
曹铁连咳了数下,满嘴是血,虽然痛苦万分,仍是笑道:“别演了,朕还没死呢,话说,你是不是,太急了些?”
曹河冷笑一声道:“儿臣要是再不动手,这皇位可就是别人的了!”
“是吗?你好像还没看过朕的遗诏吧?”
“哦,遗诏在哪里?”
“想看遗诏,你得先答应朕一件事!”
“好!”
“善待你的兄弟,大赦天下!做得到吗?”
“父皇,这可是两件了!”
“杀!”
曹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龙榻之上竟然还藏着另外一个人,只不过,枫叶红出,却没有朝曹江刺去,而是一剑点在了曹铁的哑穴上。
曹铁双目圆睁,说不出话来!
曹江一脸阴鸷,喃喃道:“父皇,走好啊!这步棋,你又下错了!你忘了?这王公公,可是我娘的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匕首朝着曹江捅了过来,曹江很清楚,王鹳也知道,但一个没躲,一个没动手,任由曹河手里的这把蓄谋已久的匕首捅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