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忙活一场
剑气激荡，一路掀翻席间的桌案。
师五怨眉头一皱，闪身靠近影伐，手中魔气化为无数绳索，瞬间将岁识层层裹住。
然而就在下一秒，金光穿透密密麻麻的黑气，威力不减，直向影伐心口袭去。
影伐此时被划疆的威压按在原地动弹不得，这一击又凝聚了杜若大半数的灵力，如果命中，他必死无疑。
师五怨如果正面硬接，倒也能挡住，但他并没有。
他只是放出魔气拉住影伐猛地一拽，便拉他错开了心口要害处。
剑光呼啸而过，一只臂膀应声落地，影伐惨叫一声便捂着左肩倒在地上。
只见他左手臂连着肩头被齐齐切下，形状十分诡异。
杜若操纵岁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反身想继续追击，却被师五怨的魔气缠住了剑身。
“小丫头，我答应过别人不杀你，但你也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见好就收。”
杜若的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杀了他们！阵眼就在龙椅下面，快杀了他们！”影伐目眦欲裂的大喊。
池曜当即召出破晓剑，身边银耳也已经在战斗状态，警惕的盯着前方的敌人。
“上阳宗的人怎么还没来？孟止语在搞什么！”杜若传声问道。
款冬一边将毒注入掌心灵印，一边回道：“不晓得，但她亲口答应我的。现在还没到的话，也许是被绊住了。”
师五怨看着眼前众人的架势，轻笑出声。
“不自量力。”
说罢只见他抬掌翻转，四周魔气随之而起，汇聚成一道道咒索四散开来，将众人逼退。
杜若快速退至羌帝面前，与谢雨薇和狸狸交换了眼神，两人持剑飞身向师五怨袭去。
来自划疆的威压紧紧缠绕着师五怨，四人趁势一同出招。霎时间剑光咒印漫天飞舞，魔气夹杂着灵力激荡，将羌帝的袖子都盖到了脸上。
杜若额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体内五行之力被发挥到极致，催动暗元素压制师五怨周身的魔气流转。
在五人一兽的合力攻势下，师五怨一时之间竟也没能讨到便宜。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杜若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灵力冲击从脚下爆发。
电光火石之间，只来得及揪住羌帝的衣领飞身离开原地。
灵力波动一层一层向外翻滚，整个皇城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
还在皇宫墙外喋喋不休争论到底要不要进宫的两位上阳宗长老面色一滞，齐齐望向泰极殿方向。
上阳宗内，孟止语霍然起身，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皇宫大印被破了！
师五怨咯咯笑道：“不陪你们玩了，小朋友们，后会有期。”
说罢身体便化作一团黑气，裹住影伐消失在大殿中。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在原地不知所措。
杜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内心惴惴不安。
竟然有人在她的划疆范围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阵眼破坏了。
若是他刚才要杀自己…
思及此处，杜若不禁一阵后怕。
王荣耀畏畏缩缩的蹭过来，小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池曜收起剑，骂骂咧咧道：“大印都破了，咱们还能干啥？白忙活一场！上阳宗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女人当家就是不靠谱！”
“行了，少说两句。”款冬不耐烦的打断他，看向杜若：“知道是谁吗？”
杜若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转身问羌帝：“你知道他是怎么控制大印的吗？”
羌帝哆哆嗦嗦回答道：“有个小石头···他刚才捏碎了···”
狸狸已经在龙椅旁找到了碎片，闻了闻后拿过来递给杜若。
“里面应该是装过东西的，但不知道是什么。”
杜若在接过碎片的瞬间就明白过来。
没人比她更熟悉这种味道。
神之血的气息。
皇宫大印被破，大量魔修疯狂涌入羌国境内烧杀抢掠。
顷刻间各郡县上空乌云幕布，魔气遮天蔽日。
上阳宗第一时间派出所有弟子分散到各地保护凡人，各宗门世家接到消息后纷纷调派人手前来增援。
好在现下皇城中的修士数量不少，又有上阳宗的两位长老坐镇，损失不算很大。
可偏远地区便没有这么幸运，许多县城沦为魔修争夺地盘的战场。
被圈在殿外广场上的官员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乱糟糟的挤成一团，涟漪漫暗中撑着结界防止魔修偷袭。
杜若和王荣耀留下守着泰极殿的人群，其余几人分散开来追捕闯入宫中的漏网之鱼。
各宫报信的人来来往往，空中随处可见御剑的修士，阖宫上下人心惶惶。
虽然已做了防备，但事发突然，大批魔修涌入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事已至此，修真界与羌国之间的壁垒已经完全被打破，修士们完全暴露在凡人面前。
众大臣们方才知晓上阳宗的存在，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只见一道流光划过，三名蓝衣修士落在泰极殿门前。
羌帝匆匆迎上去：“不知诸位是···”
“上阳宗主孟止语。”为首的女修向他点头致意，又侧些身道：“这两位是门中三长老和四长老，其余人等已经前往各地阻止魔修作乱。”
羌帝大喜，忙请三人入殿。
杜若站在人群后，见到孟止语进门，悄悄往角落又挪了挪。
孟止语神情严肃，开门见山道：“陛下，今日究竟发生何事？”
羌帝支支吾吾半天不知从何说起，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杜若的身影。
奈何杜若在柱子后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羌帝扫了一圈没看到她，只好推王荣耀出来解释。
王荣耀将皇宫大印出现的异常情况，以及今日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讲了一遍。
“照你的意思说来，是影伐和师五怨联手破坏的大印？”四长老皱眉道。
正悄悄准备跑路的杜若闻言身形一僵，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去。
白霖？！
四长老顿时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回头看过来。
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杜若觉得此时就算被天雷劈了，那冲击力也没有看见白霖穿着上阳宗的长老服站在孟止语身后造成的冲击力强。
那可是修炼上千年的沧寂山妖王啊！
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很多修真界大能也都喜欢隐藏身份出来体验生活。
但那是上阳宗！
在修真界是出了名的仇视妖修，变态到不允许弟子和妖修有来往。
同时它又是规矩最多的门派，上到宗主孟止语，下到最低级的烧火弟子，行事作风都极为古板。
杜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白霖这个自由散漫惯了的千年大妖在上阳宗做长老是什么样子。
白霖淡淡收回视线，仿佛不认得她一般。
“这二人是帮凶，今日最终破坏大印的那个人还不知道是谁。”王荣耀继续交代。
孟止语拧着眉头沉默半晌，开口道：“魔渊两个尊主一同出现，只怕背后有更大的阴谋。但当务之急是先把大印恢复。”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走到龙椅旁，抬手压下。
只见银光乍现，一个残缺的咒印从地下升起，漂浮在半空。
白霖歪头啧了一声，唏嘘道：“毁成这个样子，修是别想了，重做吧。”
话刚说完就被身边的三长老瞪了一眼：“说话注意分寸！”
杜若目瞪口呆。
孟止语轻轻叹了口气，对羌帝道：“这种状态，确实无法修复，只能重布。”
“那要多久才能做好？”羌帝追问。
孟止语思索片刻，认真的说：“皇宫大印结构复杂，覆盖范围巨大。若是只凭我和四位长老，怕是得一年半载。”
“还有我们呢！”
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金袍青年带着一队人快步走进殿内。
孟止语向着来人抱拳行礼道：“池家主。”
青年豪迈的挥挥手，义正言辞道：“图安也在羌国境内，自是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若有用得上池某的地方，孟宗主尽管开口。”
在场众人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修仙宗门世家，又一下子见到两位宗主家主，心中的巨石都落了地。
羌帝命官员们全部离开，只留三品以上的大臣们在此商讨大印修复事宜。
杜若实在不想面对孟止语，见乌子良已经回来，便想混在人群中出去。
谁知季锦仁眼尖，叫了她一声，于是直接被羌帝揪住点名留下。
孟止语见到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杜若？”
杜若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孟宗主认得我？”
感觉到孟止语的灵力查探过来，杜若也不躲不避，大大方方让她查。
反正自己不是原主，最多只能被看出来神识相似。如今修炼的灵力又与原主截然不同，只要自己打死不认，她就没有任何证据。
孟止语沉默半晌，收回灵力转身不再看她。
“我们池家三位长老加上我，都可以参与重布大印。现在的问题是，在这期间如何保证凡人们的安全。”池家主道。
孟止语：“大印尚在时，我们可以随时通过它感受羌国境内的魔气波动。但现在，只能派弟子在各地驻守。”
听到此处，羌帝示意孙吉移开了一扇屏风，露出墙面上的地图。
“我羌国共有二十七郡一百一十八县，还请两位仙长派人护佑百姓平安。”
众人就驻守事宜展开热烈的讨论，杜若却在角落里悄悄给白霖传音。
“你怎么跑到上阳宗去了？”
白霖：“闲来无事，出来转转。”
杜若：“···我当然知道你是出来瞎转的，我是说你怎么转到上阳宗去了？你不知道他们——”
白霖负手到胸前，淡淡接上下半句：“他们仇视妖修是吧？”
杜若震惊：“那你还去！还当了个长老？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不得薅秃你的狼毛？”
白霖没忍住嗤笑出声，见周围人都看向他，赶紧摸摸鼻子轻咳两声。
“行了，他们还奈何不了我什么，不用你在这瞎操心。”
“再说了，我进上阳宗又不图他们什么。”
白霖的视线落在前方那抹蓝色倩影身上，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成吧。”杜若表示不理解。
也许就是要追求刺激，挑衅一下人家的门规？
“大佬，跟谁私聊呢？你和那个孟止语认识？”王荣耀见杜若手指一直抵在太阳穴，忍不住传声问道。
“我和她不认识，但我这个身体的原主跟她是死对头。”杜若回道。
王荣耀惊叹：“能和四大宗门之一的宗主当死对头，你这个原主也挺牛呀！”
“···我是说她还没做宗主的时候。”
杜若捏着眉心，慢慢梳理着脑中浮现的场景。
在原主的记忆中，孟止语可称得上是“最讨厌之人”。
各宗门的传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弟子到其他门派交流学习。
当时还不是宗主的孟止语也跟着上阳宗的队伍来到原主所在宗门学习，两人正巧就坐了同桌。
原主平时很少上这种集体的大课，这次是为了和其他宗门弟子交流，才被迫一起来听讲。
但人虽然来了，脑子却没跟着一起。整日上课不是看话本就是传小纸条。
一坐在孟止语身边，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三天两头被举报。
这边原主的小纸条还没丢出去，那边孟止语的手就已经举起来了。
就没见过这么狗腿的人！
原主开始暗戳戳的报复，先是藏她写好的课业，后是往她的书卷里扔虫子。
两人小学鸡互啄，越来越上劲。
最后原主不知听了谁的建议，说上阳宗规矩最严，想报复她就得玩个大的。
于是想办法把孟止语骗出来，去了合欢宗名下的一处小倌馆。
原主也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只是听说这里最为“刺激”，自己心下也好奇，就带着孟止语一起进了大厅。
厅中摆了许多桌椅，正前方是巨大的舞台。粉纱垂地，香风阵阵，和戏园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们进来时，已经快没有位置可坐。孟止语当即就想走，被原主拉着和一群人拼了桌。
乐声响起，一排身着白色披风的男子款款走上台。
其中有孔武有力型，也有弱柳扶风型，种类甚多。
突然乐风一转鼓声激荡，台上男人们猛地甩开身上披风开始跳舞。
披风下，什么都没穿！
场中爆发出欢呼声，观众们纷纷兴奋的起身向前台前冲。原主和孟止语完全傻了，吓得捂住眼睛尖叫着往后退。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两人也被人群冲散。原主闭着眼在人群中被推来挤去的，好像还摔在地上被踩了两脚···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变得非常模糊，似乎丢失了一部分记忆片段。
杜若皱着眉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但只要一试图回想当时的情形，脑中就如同针扎般疼痛难忍，于是只能作罢。
从这次事件之后，原主就没再见过孟止语。
思绪拉回，殿中众人也商议出了方案。
在天机殿设仙门行事处，由上阳宗和图安池家的真传弟子驻守，负责处理涉及魔修的案子。
每县各派两人值守，每日再由长老带领一队弟子巡视。一旦有处理不了的情况，马上发信号通知周边。
零零碎碎的又制定了些细节后，算是把此事敲定下来。
池家主发通讯符安排好家中事务，正准备再和孟止语议一议大印重做的事情。
“累死小爷我了！”
殿中瞬间安静了一瞬。
只见池曜一手提着十来只镇魔袋，一手叉腰大大咧咧从门口进来。
“看看小爷我今日收获的···爹？”
池曜震惊的看着面前吹胡子瞪眼的男人，结结巴巴道：“爹···你怎么···怎么在这？”
说着又偷偷侧头看了看身后。
本来和他一起的谢雨薇和狸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影了，如今只剩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在亲爹面前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杜若瞧得真切，谢雨薇和狸狸一脚还没踏进门就注意到殿中有不能见的人，撤的比兔子还快。
只有池少主这个傻白甜得意洋洋的只顾着看手中的战利品，走到人面前了才反应过来。
池家主上前一把揪住池曜的耳朵：“好啊你小子，我说怎么这么久连个信都没有，跑宫里来了？长本事了啊？”
池曜扒着自己老爹的胳膊连连求饶，羌帝也连忙上前说和，表明池家少主居功甚伟并且自己没有想碰瓷的意思。
池家主脸色这才好了些，命人把池曜带回家关禁闭去了。
杜若瞅了个空溜出来，果然在侍卫所寝室里找到了谢雨薇二人。
“你们溜这么快干嘛？我看羌帝现在态度还不错，你们怕什么？”杜若笑道。
谢雨薇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大印都破了，他敢对上阳宗态度不好？我们又不是上阳宗的人，难保他不会在大印修好之后讹我们。”
“再说了，孟止语那个小古板，要是让她看到我们在这···啧，又要揪住不放了。”
杜若无奈的耸耸肩。
看来羌帝和孟止语的名声在修真界是广为流传啊···
“杜大统领，给我俩安排个职位呗？”谢雨薇拿起杜若梳妆台上的胭脂闻了闻，漫不经心道。
杜若扶额。
都怀疑到这个份上了，宁肯冒险在宫里待着也要看着我？
正准备找理由拒绝，就见涟漪漫就匆匆跑了进来。
“哎？你们都在这啊！泰极殿那边怎么说？”
她把手中的镇魔袋扔在桌上，拉出一个凳子坐下。
“孟止语亲自来了，大印要重布。”杜若简单明了的解释。
涟漪漫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余光扫过坐在梳妆台前一身刺客行头的谢雨薇，起身走到她面前。
“今天总觉得你哪里奇奇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现在我可算是发现了！”
涟漪漫伸出手指戳在谢雨薇胸口。
“你胸呢？怎么没了？哦···合着以前是垫出来的？”
“啧啧啧你这个身材，板上钉钉啊···”
杜若险些被口水呛到，捂着嘴想笑又不敢出声。
狸狸内心挣扎半刻，支支吾吾道：“涟姐姐，他其实…是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