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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关于落水狗

静静情绪激动的慷慨陈词,刺激着我灵魂深处的某根还没拉直紧绷的神经弦,我责问着自己:我是一个需要利用女人色相来支撑自己江山的软弱男人吗?我是一个只会明哲保身、心安理得利利用朋友而保全自己地位的卑鄙小人吗?

“够了啊,”盛定海看来是血压在上升得很快,原本白皙的脸变成了绛紫色。他气得直哆嗦,非常恼火地叱责着静静说:“我们、我们是这样的老板、这样的男人吗?她不就去一趟稽查局审讯室接受问话吗?何至于这般严重。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我们叫她去变卖色相了吗?我们有不法交易吗?啊?是她自己惹出的麻烦,得要她自己解决。”

“如果不是为了公司为了你们,她能惹出什么麻烦来?”静静的倔强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都无所畏惧。何况,她是为了木子李,连舅舅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那种。

静静发横地说:“她一不记录,二不记账,三不偷懒,一天到晚忙着教大家如何操作如何生产,还要帮着化验室倒夜班,她跟3001事件有什么狗屁牵连?她抢回记录本,要人家出示证件,不也得到马老总的赞许?她能给你们惹出什么大麻烦?以至于你们要把她一个人推到最前面,当你们的挡箭牌,做你们的替罪羊羔。”

“你、”盛定海气得够呛,抖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据他自己说是随身携带的降压药,拧开盖后倒出一片直接放在嘴里干吞了下去,一副马上就要背过气去的样子。而静静对舅舅的肢体反应却视而不见,照样一脸无惧地杵在那里,不肯低头认错。

“好了,静静,别说了,”我赶紧把静静推到椅子上坐下,对一直垂着头没吭声的朱小宝说:“朱总,明天一早,你就用厂里的车子送我过去吧。这事我知根知底,最适合对付他们的盘问了。”

朱小宝才抬起头看着盛定海说:“老盛,我也觉得让小墨去最合适。一个他熟悉3001的生产工艺,随便胡诌几句就能应付过去。二个他也跟李局见过面,大家都熟悉,好说话。木子李虽然做事认真负责,对我们也忠心耿耿,但她那小暴脾气一上来,就会认死理,弄不好又会二次得罪李局,就会破坏我们跟李局定好的计划。还有,我们晚上带他出去喝酒K歌抱小姐的事,千万不能让我们四个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特别是木子。静静,你不能跟她透露半点消息,知道吗?她这人原则性太强,看不惯这些应酬需要的交际手段。哦,对了,盛总,这是我按你的意思,送了他五千礼金的白条子,你给签一下,我好及时在小墨的现金账上报销,身上没钱了哈。”

“我私下塞给他带来的几个小鬼,也不下三四千呐。对了,我得赶紧把晚上花的用的全写好,免得又忘记了被充公。你给我签一下经办人作个证明,我也要在小墨这里报些回来急用哈,我身上也没什么现钱了呀。”

他们两个人似乎把我和静静当作空气一样,当即就给忽视不计了。他们各自忙着努力地去回忆那些付了现金的消费,相互证明着用白条子记账来报销他们的活动经费。

这些活动经费,大多会美其名曰地被称之为‘管理费用’。没有正规的消费发票,都是自己想起来花了多少,就回来记上多少。全凭自己日常品行的好坏,找个彼此信任的人在白条子背面相互签上“经办人”就行。

我顿时释然,原来他们晚上是行贿受贿去了的。

看来,盛定海所说的走走过场的审讯,是有足够底气的。工业园稽查组里的那些人,大部分已成为了他们重金挥霍,钱权交易之下的‘落水狗’。

亦如我重返西昱东晟之后,为了帮赵昱早日实现pc1可以试生产的期盼,采纳郦禾平的建议,避开不定期还是要来现场纠缠的雷熙欣,每天不断地补足公车后备箱的高档水酒和香烟,以防各路神仙‘吃不饱喝不够’的,不给我们面子而卡住我们的脖子。

赵昱不会烟酒,郦禾平烟大酒小,我则是酒大烟少。按理说,我打前锋,郦禾平断后,赵昱始终保持着清醒的三人阵形,可以攻克不少酒桌阵地的。

但赵昱跟盛定海不同,他不喜欢抛头露面,不喜欢带上我们一道去请客吃饭。他喜欢直接给人家送礼,比如新款的苹果手机,实用的商务电脑等等,都是贵重的高科技东西,却很少有‘领导’能公然接受的,效果常常也是适得其反。

郦禾平因为早有‘三不’声明,只要跟雷熙欣的官司没有多大联系的,他都说‘不便参与’,自是也不愿跟我一起去应酬讨好了。他说他只是个谈判专家,不是个会巧言令色的马屁精。那种对他本职工作无利害关系的讨好别人的违心话,他倒是惜字如金。

但他得行使他公司顾问的职责,对赵昱的送礼方式也如实提出了他的见解:“人家现在都送现金的,还有金银首饰什么的,从领导的内眷或情人什么的侧边打通,谁稀罕你个手机电脑呀。万一你在手机和电脑上设置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呢?况且,送礼这种事,也不能是你大老板亲自出马呀,万一给哪个二愣子跟踪了呢?这种事,你得权力下放,让你得力的人去做就好。”

“啊?我以前都是亲自送的呀。”赵昱说:“再说、再说、我也找不到一个完全可以相信的,你也知道,我以前那么相信李总,她却把西昱东晟弄成这样。你说,我还能相信谁?”

“这我可得说你了几句不是了,赵总。”郦禾平是木子李请来的人当中,还算是最后一个讲点江湖道义的人,他直白地说:“你以前相信李总是没错,但你交给她的钱,本身也不是什么应酬专项用的经费,全是用在了项目建设上面的,而且都是通过财务审核,你亲自审批才支付给商家的,跟我们要出去应酬、打关系这些工作根本搭不上边的。你看,从我进入公司到现在,都查一年多时间了,也没查出有关李总贪污、乱花你一分钱的确凿证据,就连雷熙欣那种专门乱咬人的狗,自始至终也没说过李总半句坏话。他跟他行贿受贿过的合作对象都能翻旧账,如果李总收过他的好处,他还能这样轻易放过李总吗?经我多方多人访谈了解,雷熙欣给过李总最大的好处,就是每次碰到她或到她办公室找财务核实发票时,会给她一根烟抽抽的客套。至于要请她吃饭喝酒什么的,李总每次都也是立即拒绝,从未去过。若不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也不会相信那些传言而来劝退李总。我知道她憋屈,也知道你在心底还是选择相信她的,所以,在去年年底那次,我会安排李总到祁西来跟你好好谈谈。但那次的结果,你是知道的,你依旧怀疑她,依旧没有对她在南郡的功劳没给过一分奖励。而她默默离开,回去南郡苦苦坚守是为了什么知道吗?明眼人不用看就知道,她还在为你们过去的合作交情作出挽救。她只等着西昱东晟还给她一个清白,她只等着赵总你能亲口给她一句肯定,而不是需要她就相信她,一有怀疑就踢开她。她卡着固废要更换法人,就很明显地透露了信息,她对我们是越来越失望了,因为,在叫她回南郡暂避之前,我答应她最晚到年底,就能让你诚心诚意地欢迎她回归她在这里几乎伤命的西昱东晟,也就是我特地安排你们在市郊宾馆深谈的那次,没想到你的态度,让她带着更受伤害的心情回了南郡...”

“唉,那多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谈也罢,”赵昱对郦禾平老是提及那次的和谈结果表示不快:“就说说目前的吧,你说,我应该交给谁去做?”

郦禾平也是个看老板脸色说话的人,见赵昱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就简短扼要地说:“谁主管谁负责。再不放心,你也可以叫你助理宇总协助办理,也比你亲自去好呀。”

“他跟我一样,也不喜欢应酬那些酒鬼一样的人。”

“那就只能交给墨总去安排人呀,他是法人,又是安环部总监,公司目前是找不出其他人能比他出面办理试生产前的各项手续更为合适。”

就这样,宇文达开着木子李在时买来的公车,继续塞满一后备箱的烟酒,提着沉甸甸的公文包,天天专车为我来回接送。

宇文达虽然不喜欢应酬,但他熟知应酬场合规矩,在我示意要送现金之前,他会事先把我要求的红包金额数好包好交给我,我便会在席间找机会去趟洗手间,把认为送的多了部分抽掉,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到桌上继续喝酒。等到喝得差不多时,我就跟上目标,勾肩搭背地再次进入洗手间,把做过记号的红包送了出去。

包间里的洗手间,深通监控、针孔摄像等技术的宇文达都会提前进行检查,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才会定下包间。

等我好不容易把pc1项目的可行性报告、安全预评价、安全设施设计审核等大量内容重新梳理一遍,然后组织人员对pcI车间的设备和设施进行安全技术竣工验收,马不停蹄地足足搞了三个多月,才与贷款同步搞定的试运行期限,却被章强轻轻松松地白白浪费了一个月。

好在试运行时间可以延期至半年,而作为特殊行业的化工企业,相关部门透露给我说,试运行期限还可以延长至一年。赵昱有的是时间再请周经纬来倒腾个没完没了。

但因为周经纬的到来,宇文达则担心起我跟他之间达成的默契,也就是盛定海与朱小宝之间的那种互签经手人的默契,这种默契是在他专车接送我出去‘应酬办事’一个月以后才达成的。

达成的过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是很难,因为我预定的计划期限是一个月,结果是刚刚好地掐在月底才得以完成。

月底清账的那天,宇文达拿出领款单让我签经手人的时候,我一看金额说不需要那么多,要求他重新开一张领款单时,他并没有爽快地答应改签,而是在我办公室徘徊着没有立即离开,并支支吾吾地对我说:“我都已经做过预支申请了,退回去不太好吧,不知道赵总会不会联想起之前的几笔也没有这么多?我担心墨总你会被误会哦。您也知道,墨总,赵总现在的多疑性情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才来您办公室的,您说呢?”

我看到他迟疑的眼神里有种弃之可惜的失落感,就说:“是啊,是我疏忽了。”

我并没有疏忽,因为我数过他所有交给我的现金张数,却从未告诉过他,即便是酒后送礼,我总会找机会记录下每一笔的交易。但我跟他说的是:“我之前也没留意过你申请下来的额度,都是你交给我多少我就送人家多少的。因为相信你办办事牢靠,我是点也不去点的。”

“是啊,之前一般也多是先垫付再申请的,但财务昨天跟赵总说了,一定要先看到你的签单,才能预支相应的款项,我就按之前几次的约数先帮你申请了,你看这次能不能麻烦墨总,下次我先跟你确认后再去申请。”

“没事,我签了吧,多的就当时你的跑腿费了,来回跟着我颠,也辛苦。反正这些发票也都是你自己去开的,我一点麻烦也没有。不过,这事就你知我知,以后不管是谁来横插一脚的时候,你都得规规矩矩办事了,我保证不了别人有么有我这么讲原则讲诚信。”

“我知道的,以后这些场合还是得你为赵总撑着,只要你安环部不被周总干涉就好。”

“放心吧,我会把控好的,不为自己,也要为你和赵总不被某人架空才是。”

“谢谢墨总,那晚上的饭局要不要答应?这个部门的小领导好像对我们无关紧要。”

“错,任何人只要在这个时候还敢来约我们吃饭的,不是有求于我们,就是我们有事要卡在他们手上。你要记住,任何一个地方,都有那么些个难缠的小鬼存在...”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对这些根本弄不清楚是编制内还是编制外的‘小鬼’是深有感触,摸不清楚他们的后台站着的,究竟是哪个‘幕后的大老虎’。这种人最是难搞,他们不像某些‘大领导’,想吃饭了,想喝酒了,想拿红包了,就能直接跟你说,你哪里哪里的工作还没做到位,你就能马上意会得到他们的心思,而且他们绝不会说第二次。

但这些小鬼可他妈的阴险刁钻了,想让你买单了,就反过来请你赏脸吃饭。想让你送礼了,也反过来先给你一点甜头当见面礼。想从你身上捞点好处了,他就介绍个什么了不起的‘大领导’给你牵线搭桥......反正,他们从来不会像‘大领导’那样公然的公权私用,而是像顶山稽查局的李科长那样,垂涎于女色的话,就让盛定海和朱小宝把木子李送过去。

可想而知,这种明面上打着‘为民服务’的旗号、暗地里干着天怒人怨的勾当的人历来都有,想要撒网打尽,必定任总道远。

而且随着自己年纪增长,见识增多,对于这种人的厌恶,也没像当年在顶山那般深恶痛绝,要把稽查局那狗屁不是的李稽查当落水狗一样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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