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别去得罪你看不起的人
“那次都是医化工人过来帮忙的好不好?”面对新鼎盛唯一一个还能让我信服的人的责难,我只能愚蠢地争辩道:“而且,那时候我们公司的员工都很齐心,不管哪个岗位的人都会过来一起抢救。这次有谁?p3车间的、3001工段的、甚至同车间不同岗位的人,都只顾着自己往外跑,留在车间救援的就我跟几个胆子大点的班组长,好不好?我又没三头六臂,我怎么能救得了那么多?”
“啊?你还记得那个时候齐心啊,你还记得那时医化的人都会过来帮忙啊?人还是那帮人,医化还是这个医化,现在怎么就不齐心、不愿意过来帮忙了?主任还是你一个主任,现在怎么就没胆跟你一起进车间救料了?你们想想最先在老医化的时候,啊?那次烘房失火,连静静那般瘦弱的人,一个人都抢救了不少物料,你们现在抢救公司公共财产的精神又多去了哪里?啊?”
朱小宝那天可能没喝酒,说话思路特别清晰,让所有在场的人又都想念起木子李的诸多功劳,想念起她身上的那股自然流露的人格魅力以及天生就有的吸引力。纷纷夸她不仅有非常人的组织力和领导力,还有导向和激励员工的作用力,以及与她相处久了就能被她同化、自然向她靠拢而凝聚的功能。
也就是说,如果新鼎盛还有企业文化一说的话,除了木子李能够身先士卒并言行一致地予以坚持立场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能够想起新鼎盛不是盛定海的私有财产、新鼎盛是个百来号人要生存要生活的企业。一旦有事故,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能推则推,能退则退,置身事外就好。而一旦涉及本身利益的,又都是纷纷指责别人的不是而连累了自己。
这种企业氛围其实不仅是新鼎盛有,西昱东晟也有,其他的生产经营单位也应该存在着员工与员工之间、员工与管理者之间、员工与老板之间的同表不同里的难以齐心现象,面对困难,就会出现散沙一盘。
令我愤慨的不是新鼎盛那一干人等跟随着朱小宝的责难对我纷纷摇头表示无可救药,而是当众羞辱我的智商。
我相信我在计算木子李时所表现出来的针对性是肉眼可见的,我相信这帮大活人早就嗅到薇薇和我同流合污而赶走木子李的臭味,你们当初既然这么拥戴她,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把她给欺负走了呢?难道你们就没存在过看着我们‘鹬蚌相争’而‘渔翁得利’的幸灾乐祸之心?
木子李啊木子李,你真就是我的一个噩梦,阴魂不散地扎根在了众人的灵魂深处,让我无处可逃。
毫无悬念,被冲的乌漆墨黑的车间需要停产清理整顿。
我在这边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那边的邵美英被徐扬发现了破绽,协同医化的财务人员对仓库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盘点。好了,几百个桶的空缺,邵美英怎么赖也赖不清白。
邵美英兑现了对我的承诺,没把我这个始作俑者供出来,相反,她倒打了徐扬一耙,一口咬定是徐扬介绍给他的客户。而且那客户跟徐扬的关系非常好,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勾肩搭背地,平日里就好过了亲兄弟。
邵美英跟这个客户联系的时候,也说让她卖桶是徐扬的意思,而对方也知道徐扬与邵美英的那一腿勾得很深。大家都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有些事根本不用问得那么清楚,就也放心的做了这批买卖,并得了不少便宜。
不像木子李管着仓库的时候,连少个桶盖,都要求邵美英跟车间操作人员一起找回盖好,一块废铜烂铁也别想逃过她的双眼而流出场外,那些想从中谋取倒卖差价的客商就更是没有机会。
木子李离开新鼎盛后,徐扬接手了各个仓库的管理工作,厂区就没有再出现过电缆线、废钢材等丢失的盗窃现象,连曾让木子李头痛的满地摆摊的机修房,也变得卫生干净起来。因为,所有只要机修工说不好用了的五金配件等,都被徐扬清理出场,带出厂外换了酒钱。
“滴水能够穿石,可别小看了这些是蝇头小利,一天天的积聚起来,就是笔你意想不到的财富。”郦禾平就曾经试探过我:“你们南郡的那些需要处理的废旧物资,你知道都有些怎样的处理程序?”
“南郡几乎没有需要丢弃的废旧物资呀。”我早在二十年前的顶山就领略过木子李保护公司财产的强硬手段,那么多员工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可没有章强那种随口都能胡诌乱扯的本事。我也不是在故意抬高木子李,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或我能理解的事实:“赵总应该最清楚南郡所有物资进出的情况,任建民任总和刘振东刘博也应该知晓,因为南郡的生产线不多,起始安装的设备设施也都是经任总和南郡九安公司的管理员负责,在李总接手之前,他们早把没用的都一并清理处理掉了,留给我们车间的都是经过九安财务的登记的固定资产,谁也不会浪费。”
“我的意思不是这些在九安转过来的东西,而是在生产过程中淘汰出来的,比如破损的反应器啦、腐蚀的钢材啦,供应商不来回收的包装材料等等,也就是九安已经管不到的那些东西,你们是怎样去处理的?”
“哎呀呀,您老兄问个话题累不累呀,你就直接问我,南郡那边有没有出现过私下倒卖废铜烂铁的问题不就得啦?”我知道郦禾平要追查的目的,干脆直说还好一些,免得被他绕来绕去的绕进他的挖好的坑里去:“我可以再说一次,南郡那边所有的物资进出的合同都是赵总另外安排总部的人员负责的,跟李总毛钱关系也没有。至于您所指的在车间里更换下来的弃用钢材废铁之类的,她更不会亲自联系买卖。”
原因是南郡的设备从生产正常之后就很少出现人为的损坏,机修工的日常维护也做得很到位,能换下来被弃用的小件都很少得可怜,更不用说什么反应器、换热器这些大件了。
木子李一直执行着她二十年前就规定下来的规矩,凡是经维修后确认不能再用只能当废品卖掉的物资,所得金额超过五百元的,必须如数上交财务部,低于五百的,经生产部同意,划拨到车间作为优秀个人或班组的奖励,而且,这些奖励也大多是用作班组聚餐,很好地促进了员工之间的和谐关系。
至于郦禾平说的那些供应商无法回收的包装材料,也就是当年我在顶山设计让邵美英踢开徐扬而私下倒卖的包装材料系列的200L塑料桶。
而在南郡生产车间空置出来的这些只能卖给废物回收的塑料桶,也都是木子李按个登记进出的‘固废’,是不允许未做任何处理就直接卖给回收厂家和任何个人的。做过清洗清理等处理的,又都按个登记另作它用和剩余卖出给有回收处理资质的正规物资回收单位的。
另做它用的塑料桶,大多用来罐装车间产出的残渣固废,或用来剩装装工业垃圾,一同存放固废仓等待当固废处理。卖给回收单位的回笼资金,都是经过银行汇款而记录现金台账,纳入南郡的日常运行开销,多的时候也以总部的合同规定,买些急用物资,甚至是员工工资。
按木子李的说话,就是她必须有保证南郡安全生产投入的职责和义务,存些废旧物资得来的现金以备应急,也是必要和应当的。
这点我可以确定地告诉郦禾平:“如果你还不信,就去总部调出南郡与总部财务的所有进出账单,再去南郡来一番微服私访,李总有没有在这些蝇头小利上下功夫,就一目了然了。”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郦禾平讪讪笑道:“我只是根你闲聊几句而已。”
是真闲聊还是假闲聊,自个心里没个数吗?当然,我也不去戳穿这种无聊闲聊的目的。赵昱曾不止一次地跟木子李说过,南郡所有的废旧物资,木子李是有权自行处理的。也就是说,他其实是默认木子李能够把这些蝇头小利占为己有的,因为赵昱给木子李的工资并不高。但木子李就是不为所动,每一块钱账目必须清清楚楚,并且与生产数据挂钩,同步在公告栏上公开公示。也让原先对任建民提供的账单满是头痛的财务,也对木子李的账目清晰度是赞不绝口。
当年的顶山新鼎盛不一样,盛定海本身忙着在车间里大小通吃,一百也好,一万也好,只要多多少少能装进他个人口袋的,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允许其他管理人员也跟上他的步伐,做出这些可以让群众视线转移开他的违规行为来,徐扬就是他最好的挡箭牌。
邵美英私下倒卖空桶虽然也是个人行为,还是徐扬揭发出来的,但盛定海说徐扬是办公室主任,又兼管公司各个仓库,自己手下出事,他也逃不开责任,为了替徐扬避嫌,就授权医化特派的老罗进行调查。
查来查去,最后居然还有门卫作证,说那次卖桶时,徐扬也在现场。还声称徐扬每次值班,晚上都有货车来卸装货物,邵美英也就跟着一起加班。
又因为是晚间,许多手续签单都要等到次日白天才去补办。一会是薇薇去,一会是徐扬去,还有邵美英也会去,三人的车轮战,把门卫的老头也搞得糊里糊涂,根本记不清哪儿跟哪儿了。
我知道门卫可能记错了时间,也可能真是被他们自己弄糊涂了。但我更希望得是,门卫老头的老眼还没昏花,他是看不惯徐扬和邵美英平时那得意张狂的德性,干脆将错就错,趁机落井下石好了。
徐扬每次值班,都有货车进出的事,我也早就早知道,木子李还在的时候我就知道。所以,我与邵美英的每次幽会,也都是安排在这种夜里,连邵美英的老公都以为她还是在跟徐扬鬼混,将新恨旧怨全算在了徐扬头上。
易江找邵美英老公了解偷卖公司空桶情况的时候,邵美英老公极其爽快地说:“让他们两人一起去蹲监狱好了。没有他指使,我家那女人还会有那个胆吗?”
想想也是,邵美英如若没有最初的徐扬,就不会有后来的我,一切都应该归咎于徐扬。
因为徐扬脱不开干系,高艳红可就不干了,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舅舅去蹲监狱呢?尽管她也对徐扬能作出这等吃里扒外的恶劣行径深信不疑,但她还算是个讲点亲戚情分的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千里投奔自己的亲舅舅身陷囹圄。
高艳红不肯,盛定海就不敢敢怎样了。盛定海老家的前院基本烧得一干二净,后院再点火燃烧,还不把他自己给烧没了呀。说实话,他此时也是焦头烂额。
p1车间冲料、p3的下游产品也因时不时被集团怀疑,搞了几次突击检查而不敢生产。仓库又出来这样丢脸的事,高艳红为保舅舅徐扬,吵得盛定海总是耳朵生茧,四面楚歌。他哪还敢把徐扬‘法办’,弄不好,他跟徐扬的某些勾当又会被越查越多,对他就更为不利,他可不想在此时就完蛋。
反正,邵美英还有两万的股钱在公司,邵美英的老公又是医化公司的老职工,新鼎盛全部资产都在医化的地盘上,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管理费用。易江想想也就算了,卖了个人情给盛定海:留下徐扬,开除邵美英。
我终于找回了一些男人的自信,心里也稍稍平衡了一些。
势必让徐扬也尝到了‘人财两空’的滋味,就是我蛊惑邵美英的最终目的。我需要他与薇薇一样,该涨涨记性,并希望他俩能永远记得: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没你强势的庸才,不要得罪任何一个比你弱势的蠢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