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荐枕娇于夕月
小卓子是御前的人,也是总管杨明睿得力的徒弟之一。
眼看着他在甬道上狂奔而来,脸上还挂着喜色,卫书懿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同银烛告别之后,就紧跟着大气也不喘的小卓子回了桑榆轩。
“敏小主大喜!皇上今儿个翻了您的牌子!得快些准备,别误了好时机!”
他也是能憋,跑出去将她寻回来了,还是靠敬事房吴公公传来好消息。
身后的璟安与璟宁相视一笑,连忙将赏钱放进诸位传话人手中:“有劳公公跑一趟,同喜同喜~”
“往后敏小主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
那群人眉开眼笑的离开了,小卓子磨蹭着走在最后面,蓦地回头冲卫书懿眨眨眼:“皇上不喜奢华,偏爱檀香,敏小主可记住了!”
还没等她回应,那抹湖蓝色身影就消失在宫门口。
璟安赶紧走上前:“小主得去准备了!一会儿嬷嬷过来,万一漏了什么物件,可就是咱们宫里的不是了。”
是啊,侍寝触怒龙颜,坏的是合宫的前程,所有人都在警醒着。
卫书懿微微颔首,进了寝殿,任由她们拆下首饰——
“小主,方才卓公公说的话,我们要不要听进去?”
“他,说了什么?”
璟宁一时愕然,看了看周围,没有接话。
她瞥了一眼首饰匣子,以及那几件常服,暗自下了决定:“妆面不媚不俗即可,今夜的服饰不用熏香,就挑那件月牙白的吧!”
璟安照做了,却还是不理解,趁着描眉的工夫,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小主,卓公公能够告诉我们皇上的喜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一来他看重小主,愿意顶着风险泄露此事,二来若正中皇上下怀,小主步步高升,这……”
“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揣摩帝心。”
不等璟安说完,卫书懿就打断了她,纤纤玉手勾起一根通透的碧玉簪,没入发髻。原先素净的面容,竟透出几分清妩,让人移不开眼。
“我和小卓子,仅有几面之缘,后宫得陛下青眼的人,多了去了,他凭什么要把这么关键的信息告诉我?若是假的,我落入他人圈套,头一回侍寝就惹怒陛下,我们桑榆轩的人,还有活路么?”
璟宁递过来一枚珠花:“那,若是真的呢?”
“精准把控陛下的喜好,他未必会开心。我的出身本就尴尬,何必要自寻烦恼?倒不如事事折中,听话听一半,也好免去未知的麻烦。”
她不是普通的宫婢!
先是背负着血海深仇未报,是罪臣之女。再是接下了敛王的秘密任务,隶属于王府耳目。
无论是哪一重身份,都足以让帝王起疑心,要了她的命!
所以,暂时韬光养晦,做个后宫边缘人,不引人注意才是最佳选择。
时辰一到,凤鸾春恩车就在桑榆轩门外停下。
侍女们将卫书懿送上马车,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目送她离开。
尚寝局前来接应的嬷嬷们,自然也不敢怠慢,一左一右扶着她进了后殿,检查完仪容之后,又带她进了沐浴的隔间。
“敏小主,按照宫里的规矩,我们还需用这百花浸泡的温水替您清洁身子。”嬷嬷嗅了嗅气味,“您带来的长裙并未熏香,等会儿泡了这热水,就会通体生香,不碍事的。”
“有劳嬷嬷了。”
卫书懿赤脚踩进去,偏偏在此刻,发现斜对面有一面铜镜,可以清楚的看到身体。她下意识的侧过身子,想伸手挡住左肩,却惊觉那里已然光洁一片,又徒然垂下右手,没入热水之中。
“敏小主不必惊慌,过来伺候的都是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女官。您是第一次,羞涩也是在所难免,往后若得了盛宠,多经历几回也就习惯了。”
旁人以为她在害羞,才做出这番举动,唯独她心底清楚,印在脑海深处的反应,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
卫书懿就从后殿转移到了长生殿的偏殿,独自一人坐在龙床上,静的连风声都有了形状。
她抬头打量着上方明黄色的穗子,趁着四下无人,伸手拨弄了几次,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国公府的岁月。
爹娘疼爱,兄友弟恭。
然而,亲近之人有的成了一抔黄土,死无葬身之地,有的还在流放途中受苦,不知是否熬到了今日。
一想到弟弟卫风眠瘦削的肩膀,还有下落不明的妹妹,钻心的疼痛袭来,又为她添上一份愁绪。
“等的无聊了?”
另一只大手覆住穗子,将她的右手包裹其中。
卫书懿回过神来,慌忙想跪拜行礼,却被谢晏辞顺势搂入怀中。
“臣妾不敢,就是第一次见到此物,不免分了神,让陛下见笑了。”
“看来是八弟薄待了你,竟连张像样的床榻也未曾拨给你。”
此人明明眸中带笑,语含温情,说出口的话却让她四肢冰凉,只觉周身被冻结,僵硬的厉害。
卫书懿蜷了蜷手指,窝在他掌心汲取暖意:“王爷救下奴婢,又能赏口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奴婢人微言轻,不敢再奢求……”
“瞧你,还是经不住玩笑话。”
谢晏辞拢住她的双手,朝里哈着热气,又搓了搓,动作像极了从前的爹娘。恩爱缱绻,如此自然。
她不知所措,却听见他不满的低语:“你已是朕的嫔妃,别再用奴婢自称了,明白吗?”
“……是臣妾失了分寸!”
“仅仅是这样,朕可不依。”
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经跨坐在帝王身上!
他以左手轻抚她的发髻,缓缓抽出碧玉簪,任由三千青丝滑落。右手垫在脑后,好整以暇的态度,好似在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卫书懿初涉人事,面临“骑虎难下”的局面,未免赧然。尤其面容清隽的男子目光灼灼,正盯着她打量,这份羞怯更是往上翻涌,写在脸上,清清白白。
“女史阿舒,宫婢流萤,你还未曾告诉朕,究竟要如何称呼你?”
“臣妾出身卑微,名字也是身外物,管事的乐意怎么取名,臣妾就得接受。故而,没法告诉皇上除此之外的名讳。”
谢晏辞的眸色加深,指腹的薄茧掠过她的唇瓣:“既如此,朕还是觉得阿舒更为顺耳。”
长臂下滑,扯动她腰间系带。
外袍褪去,混沌之中,她只听到有人在耳畔低语:“教习嬷嬷的规矩,可曾学会了?”
“……臣妾,会了。”
“那就让朕看看,阿舒究竟学会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