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七情（五）

至此家中是一蹶不振，为了将厢房让出来作为小婉的灵堂，他赶走了大批的婢女跟家丁，他们一个个的拿了卖身契从此脱离了这个家。

夜里，朱晟看到的是一个蒙着脸的人在村长家附近打转，从他的体型还有那双眼睛，朱晟很确认他就是那位木工长贵。

夜黑风高，这偌大的一个宅院内空无一人，身手矫健的人，三两下就翻进庭院里面，她蹑手蹑脚的接近厢房，那里正摆着小婉的灵堂。

尽管那位少爷最后拿到的是小婉的骨灰，但依旧是开设灵堂，为她停灵。

白绫披挂的灵堂内，一盏油灯亮着，那位少爷已经不修边幅很久了，他坐在旁边，愣愣的正在发呆。

那道潜入宅院的身影在进入厢房的过道上停下脚步，看着屋内透出的烛火微光，男子摘下了蒙面巾，他就是那位木工长贵，只不过相比于上一次见到他的样子，胡茬子倒是多了不少。

他从腰间悬挂的那把柴刀抽出来，刀背上锈迹斑驳，但在月光下刃口却白的发光。

“你也有今天……爹娘～～儿子这就替你们报仇。”

没等长贵走到门口，屋内传来了那位少爷的叹气声：“都等了那么久，你终于现身了……”

长贵心里一惊，刚望向周围时，屋内又传出他的声音：“不用担心，仆从我一个都没有留下，进来吧……长贵，有些事情我们应该聊聊。”

握着柴刀的长贵心中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而里面的少爷主动走出来。

“我不管你今天来干什么，有什么理由。我就问一句，小婉怎么死的？”

一向被认为是“废柴”的少爷，此时此刻，披头散发着，眼眶遍布血丝，怒目圆瞪着长贵，公鸭嗓子在这一刻也稍稍悦耳了些许。

“她给你通风报信……跪在外边求着我，淋了雨病了……而我没有给她找郎中，就这么拖着……”

“你恨我要杀我，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少爷愤怒的模样，配上怪丑的面容，仿佛跟恶鬼一样。

长贵差一点被他的气势吓到，紧握着柴刀，壮着胆子回应道：“她不应该同情你，同情你这种剥削人的地主，哪个在你家里打长工的人，不是被你们家坑蒙拐骗来的。小婉的父母也是因为生病，你父亲觉得烂命一条也不给叫郎中治才死的。她同情你就是对自己身份的背叛，更何况……我跟你们家有血仇，她是我的妻子，居然还给你通风报信。”

“所以你眼睁睁看她死是吗？”

少爷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些狗屁倒灶的仇恨问题，上一辈的恩怨，他想替上一辈报也没问题。就是拐弯抹角再搭上了小婉，他觉得一点也不值得。

“立场问题大于个人私情。”长贵的回应，也是给今夜的谈话，画上了句号。

屋内的油灯随着一阵风吹进来，给刮倒了。

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屋子里满屋满墙都涂抹了油，这倒下的油灯一下子点燃了整座屋子，长贵还没等弄清楚发生什么事，那少爷闯入了火海内，任凭火焰灼烧着他的肉身，一步步爬到了棺椁下方，努力撑起身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火场外的长贵。

对方吓得手里的柴刀都掉在了地上，这火焰随着微风阵阵开始蔓延周围的屋子。

村里的打更人大喊着：“走水了”

家家户户被吵醒后，赶紧上去救火，而长贵在惊恐之下，趁着夜色消失在宅院里。

一场大火将所有的东西付之一炬，但吊诡的是，在后边人们整理屋子时，一张太师椅却完好无损的躲过一劫。

由于太师椅是用红木打造的，手工艺上无可挑剔，也就被当做遗留物给继续留着。

在日月换新天之后，这里的地最后也划给了另一户人家，看着它从一穷二白又逐渐兴盛。

村长家的宅院恢复旧日的规模……

作为故事的见证者，朱晟一直就在原地没有移动过，而此时眼前的画面重新变化，来到那个夏日炎炎的天气下，熟悉的锯木头声音传出。

故事从头又开始了。

但朱晟依旧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似乎幻境的源头都对于他这种态度不满，一时间，他脚下站着的地方从院子外直接被挪移到了那把太师椅附近。

隐约可以从太师椅上看到一道虚影坐在那，周围寂静无声。

朱晟闭上眼睛后再睁开，少爷、小婉还有长贵三道身影站在他跟前，用着愤怒的眼神看向他。

“我用情至深，我是对的吧？”少爷如是道。

“我为了报答少爷的恩情而死……我做错了吗？”小婉询问道。

长贵怒道：“为了报仇隐忍多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它们围着朱晟，似乎要让他评判真理。

朱晟越过它们，只看着那张太师椅。

最终开口说道：“男欢女爱是喜，两看相厌是怒、心怀旧念是忧、不眠不休是思、恪守灵堂是悲、点破来意是惊，火烧连屋是恐。”

“在任何一个场景里出手帮助它们，都会陷入七情之一，如果我强行为它们圆满结局则七情锁心，永远的困在这里面。”

喜、怒、忧、思、悲、恐、惊，任何一种情绪占据自己的心神都是错误的，过犹不及的道理一再被提起。

“你们至情、至义、至孝都没有问题，但时代变了……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我们非亲非故我又凭什么对你们的做法去置喙？你们做出对自己身份最好的选择，那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做出了对我最有利的选择。”

朱晟往前踏出一步，与那三道身影相撞，一时间影子烟消云散，周围的鬼门村化为一片漆黑，只有一束光照在那把太师椅上。

精巧的幻境，还以这种烂俗剧情的来设陷阱。

他将那【炮星盘】引动，上面红色黑曜石的红色光芒射向太师椅，将其炸得粉碎后。

幻境如同碎开的镜面一样，朱晟也从中脱离出来，他第一时间看向周围，跟他一块进来的门岳他们六个人，此时此刻闭着眼睛，从脸上的表情判断，他们应该是在犹豫帮助幻境里的人吧。

如果他们遇到的烂俗故事跟自己一样或者并不相同，但依然是让你做道德判断问题的话，帮与不帮他们确实是会纠结的。

这幻境主打的就是一个“道德绑架”，越有责任心，遇到不平事越喜欢出头的人越会深陷其中。

这里不是评判对与不对，朱晟能通过也得多亏于他没心没肺，亦或者说他思考问题都不会忽略自己当下所处的环境，在一个幻境里强调真情实感，除非朱晟脑子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