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局势未明
殿内烧着暖炉,暖和得丝毫感受不到一点属于严冬的寒气。
赢倾披着一件外袍,斜倚窗前锦榻上,腿上盖着柔软的毯子,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得眉目沉静柔和。
《昭华秘史》。
半日时间,赢倾自然不可能把整本书看完,但她无意间翻过其中一页,上面是如此记载的:“昭华十四年秋,皇夫摄政王身患重疾,太医束手无策,深宫静养数月,终薨于腊月十九,帝哀恸欲绝。”
西陵莞羽十六岁即位,次年为元年,昭华十四年就是三十一岁。
按着书中记载的年纪来说,云景行比西陵莞羽大了不到一岁,他死后不久,西陵莞羽也崩了。
还有关键的一句:“昭华十四年冬,摄政王薨;次年正月,帝龙体违和,日渐衰弱,崩于三月初十,享年三十一岁,无嗣,传帝位于侄西陵翱。”
赢倾合上书册,搁在腿上,眉心微拢。
昭华女帝一生无嗣?
“陛下看书是不是看累了?”雪松端来香茗,搁在赢倾手边的几案上,“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主子饿了吧,奴婢这就让他们准备午膳。”
赢倾眉心舒展:“云珩怎么还没回来?”
“王爷在勤政殿。”
“去传话,让他回寝殿来。”赢倾蹙眉,“身上的伤还没好,忙起来连个时间概念都没有?”
站在外殿的雪茶听到这句话,领了命,转身往勤政殿快步而去。
“主子这是心疼王爷了。”雪松笑着,“说不定王爷就是故意不爱惜自己,想让主子心疼呢。”
赢倾温柔含笑,轻叹一口气:“雪松,你也觉得云珩讨打是么?”
雪松表情一顿,连忙摇头:“王爷伤重着呢,可打不得。”
云珩的伤其实已经好转了许多。
荣锦曜用的伤药极好,不过五六日时间,基本已经能行动自如,虽然云珩本就强悍,带着伤也能面不改色,但这两天伤势的确大为好转。
赢倾敛眸,轻抚着腹部:“宝宝,你说父王是不是欠打?”
“的确欠打。”云珩自殿外走进来,一身玄黑织金王袍衬得身姿峭拔,沉稳,“陛下想怎么打?”
赢倾转眸,看着逆光进来的男人,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身为一个不知道爱惜身体的重伤患者,你觉得该怎么打?”
云珩沉吟片刻:“之前倾倾说要我跪搓衣板,要不试试?”
赢倾表情一顿,沉默地瞅着他。
云珩走到她跟前,唇角微扬:“倾倾?”
“跪搓衣板多无趣。”赢倾嘴角翘起,眼底划过一抹恶趣味的笑意,“不听话的人,就该趴在床上被打屁股。”
云珩表情一顿:“打屁股?”
“嗯。”赢倾点头,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扒了裤子打。”
“倾倾若真想打,臣自当配合。”云珩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嗓音里多了几分旖旎的意味,“要不臣现在就过去趴着?”
赢倾没料到他脸皮这么厚,一时沉默:“云珩。”
“嗯?”
“请注意你摄政王的威严。”
云珩低笑,眼底尽是柔情光华:“在倾倾面前,要什么威严?”
说着,伸手轻抚着她的腹部:“宝宝今天有没有闹?”
“没闹。他很安静。”赢倾淡道,“你事情忙完了?”
云珩嗯了一声:“正事忙完了,刚收了两个侍读,方才在勤政殿教了他们一些规矩,以及以后要学做的事情。”
“黎王府和宁王府的两位庶子?”
“嗯。”云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拿开她腿上放着的书册,把她圈在自己怀里,“陛下钦点给臣的侍读,臣不敢怠慢。”
赢倾信他的鬼话。
“倾倾在看这个?”云珩目光落在那本《昭华秘史》上,眼神微晃,“感想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赢倾安静地待在他怀里,摇头,“像是在看旁人的故事。”
“的确是旁人的故事。”云珩声音低沉,“史官记载的东西大多无趣,不必太过当真。”
“他记载的都是家国大事,帝王的功过政绩,记载的是事实,有趣无趣倒不是那么重要。”赢倾淡道,“不过有个问题让我有些意外。”
云珩道:“什么问题?”
“昭华女帝活到三十一岁,为帝十四载,为什么连个子嗣都没有?”
云珩揽着她腰际的手一僵。
赢倾察觉到他的紧绷,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他俊美的脸上:“阿珩?”
“她有过一个孩子。”云珩声音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不过三岁就夭折了。”
赢倾沉默片刻,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昭华女帝一个人肯定生不出孩子,当年的云景行虽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可他跟女帝之间似乎并没有正式的名分,所以是否有过肌肤之亲?
依着当时她对云景行的感情,就算有了这四位皇夫,西陵莞羽也不一定会真的跟他们发生什么关系。
不过若是如此,云景行接连杀了四人的原因又是什么?
毕竟若真的有名无分,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云景行其实可以不用对他们动手的。
“倾倾在想什么?”云珩贴在她耳畔,声音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想知道更多的真相?”
赢倾微怔,随即摇头:“知道那么多真相干什么?”
“若是倾倾想知道,藏书阁里应该还有一本昭华女帝的手札。”云珩声音里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我让人拿来给你。”
赢倾眉心微动,昭华女帝的手札?
赢倾想了想,摇头,目光落向案上那本女帝秘史:“不看了,我也就是拿来打发时间,对那些早已尘封的事情其实没多少了解的兴致。”
“可是我想跟倾倾分享。”
赢倾讶异地转头看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事情说开了,才不会平添猜疑。”云珩把头埋在她颈侧,声音里透着几分疏懒,“我不想让倾倾心里生出芥蒂。”
赢倾皱眉:“怎么会?”
“以防万一。”云珩声音平淡,“还是不冒险的好。”
赢倾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就说说看,我听着呢。”
“那个孩子是云景行的。”云珩道,“虽没有名分,可东渭满朝文武无人不知,云景行跟昭华女帝有着最亲密的关系,这层关系没人可以取代,所以威胁到了很多人的利益。”
“他们有过夫妻之实?”
云珩点头:“嗯。”
“那……”赢倾眉头微拧,虽有些迟疑,却还是问出了口,“昭华女帝跟四位皇夫之间,也有过亲密的关系吗?”
“没有。”云珩沉默片刻,才摇头,“所以他们不甘心,制造一个个阴谋,一次又一次企图离间昭华女帝跟云景行的关系,甚至不惜对孩子下手。”
赢倾皱眉。
“自古以来利益斗争都是残酷而不择手段的,男人女人都不例外。”云珩声音淡淡,“孩子不过是无辜的牺牲品。”
赢倾沉吟片刻:“所以云景行杀他们,其实是在孩子夭折之后?”
云珩点头:“是。”
“为孩子报仇?”
“报仇不是主因。”云珩摇头,“其中曲折复杂一时也难以说清,不过不管有多少不得已,云景行的的确确铸下了大错,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顿了顿,“倾倾若想知道这些细情,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夜晚灯火通明。
殿内清香氤氲,暖意融融,案上狻猊鎏金香炉散发出青烟,气氛宁谧,让人心安。
女子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沉静:“沈聿在瑾世子的婚宴上跟蒋家兄弟起了争执?”
“是。”
赢倾把刚煎好的汤药端给云珩,转头看向雪茶:“因为何事?”
雪茶语气恭敬:“蒋兴飞当众挑衅淮南王世子。”
赢倾微愣。
因为蒋兴飞当众挑衅西陵煜,所以沈聿跟蒋家兄弟闹僵?
赢倾也没多想。
沈聿跟西陵煜虽认识不久,但两人都不拘小节,性情相投,又皆是云珩手下心腹,彼此维护也是正常。
赢倾想着沈聿和西陵煜当着云珩的面都敢开玩笑,荤素不忌,摇头失笑:“有没有闹大?”
毕竟是瑾世子的成婚大喜,若是场面弄得太难看,宁王夫妇大抵不会高兴。
“没有。”雪茶摇头,“沈公子只是放了话,以后有蒋家二公子在的地方,他不会出现。”
赢倾挑眉。
赢倾沉吟片刻:“蒋兴飞跟西陵煜因为什么而起了争执?”
“蒋兴飞说淮南王世子是被主子留下来的人质。”
赢倾挑眉,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云珩坐在锦榻上喝药,身体斜侧靠着,喝完药将空碗搁在一旁,出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在赢倾走过去时,很自然地伸手把她圈在怀里,埋首嗅她发丝间的馨香。
“小心伤。”赢倾坐在他腿上,伸手拿个柔软的靠垫放在他身后,“别磕到了。”
“不疼。”云珩声音低低的,“伤口都结疤了,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