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威胁
一阵沉寂之后,赢倾淡笑:“东渭与北疆规矩不同,谁有资格参加宫宴,不应该由朕和摄政王来决定?难不成要听淳于太子的意见?”
“女皇陛下说得极是。”苏丞相笑着说道,“女皇陛下才是东渭之主,规矩自该由陛下来定。陛下说谁有资格,谁就有资格,陛下若是觉得谁没资格,那么即便是权贵宗亲,也没资格。”
“看起来小王此趟来东渭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女皇陛下似乎并不欢喜远道而来的客人。”淳于风脸色青白,表情明显已有些挂不住,声音也多了几分不悦,“所以小王打算明日一早就识相离开东陵,在此特跟女皇陛下和摄政王告个辞。”
“朕是个长居宅内的弱女子,到底是狭隘了些,其实并非当真要与淳于太子为难。”赢倾一笑,端的是牲畜无害,“北疆与东渭相隔万里,路途遥远,往返极为辛苦,太子殿下既然来了,就在东渭安心住着吧,让朕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完也不等淳于风答复,便吩咐道:“所以,明日开始你负责带淳于太子和禹丞相在皇城内转转,让两位贵客领略一下东渭风土民情,务必对太子和禹丞相客气些。”
沈聿起身施礼:“臣遵旨。”
“陛下好意,小王心领了。”淳于风语气淡淡,“不过正因为往返不易,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较长,所以小王才更应该早些回去。父皇近来龙体有些违和,小王还得回去给父皇分忧解难,分担政务,所以陛下盛情,小王只能辜负了,实在抱歉。”
“小臣也是。”禹逸开口说道,“南眉近来朝事繁重,年后紧接着又是春闱,吾皇特意嘱咐小臣早日回程,万不可延误了朝政大事,所以对陛下挽留,小臣心有遗憾却只能辜负陛下一番心意,实在有愧。”
赢倾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东渭是龙潭虎穴,想来很容易,想走只怕有点难度。
赢倾抬眸淡笑:“淳于太子和禹丞相都不用愧疚,该愧疚的人是朕才对。”
禹逸讶异:“女皇陛下?”
“大祭司昨日递了个消息给朕,让朕务必好好招待两位贵客,千万不能怠慢,否则东渭必有灾殃。”赢倾叹了口气,语带歉意,“前两日朕实在是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才招待不周,还请淳于太子和禹丞相多多见谅。”
“必有灾殃?大祭司的话乃是神谕,千万不能怠慢了,以后真该好好招待太子殿下和禹丞相才是。”
“哎呀,这两天有所疏忽,还请淳于太子多多见谅,禹丞相千万莫往心里去。”
“陛下,臣觉得可以挑两个美人伺候淳于太子……”
“淳于太子洁身自好,轻易不近女色,别乱出馊主意。”
淳于风神色微变,不由自主地看向禹逸。
禹逸也是皱眉。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禹逸正要说话,却听赢倾又道:“为了东渭社稷安稳,朕愿意留两位在此多住一段时间,还请两位莫要推辞,一定让朕好好招待你们。”
禹逸心头生了几分不安:“可是陛下——”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赢倾一锤定音,“沈聿,你要是敢怠慢了他们,朕就让你去内廷做个名副其实的大总管。”
沈聿躬身:“臣一定遵旨照办,绝不敢有违圣意。”
“淳于太子,禹丞相。”赢倾抬手示意,“尽情地吃喝,别客气。”
云珩端坐在椅子上,容色俊美,沉默间把今日的场面完全交给赢倾掌控,全程不怎么说话,只是在听到赢倾说到“尽情地吃喝”时,嘴角泄了丝笑意。
“女皇陛下。”纳兰沉木站起身,表情寡淡,语气沉冷,“吾皇特意交代过太子,正月十五之前必须赶回北疆京都,若有延误,太子殿下势必要承担皇上问责,所以我们明日一早就得启程离开东渭,陛下盛情,我们只能心领。”
赢倾沉默片刻,淡道:“可是大祭司有言,朕必须留下两位,好好招待几日才行。”
话音落地,淳于风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女皇陛下这是要把我们困在东渭?”
禹逸表情也有些不虞,沉默地看着赢倾。
“淳于太子不必恼怒。”赢倾一笑,语调波澜不惊,“太子和禹丞相跨越千山万水,昼夜兼程而来,朕没好好招待两位,实在心有不安。太子殿下一路风尘仆仆,总得多休息两天再离开,否则这来回奔波,身体只怕也吃不消。”
说着叹了口气:“眼下偏又赶上了年关,万一半路遇到谋财害命的山林匪寇,淳于太子和禹丞相若发生点什么事,朕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不是?”
淳于风心里咯噔了一下,语气冷淡:“女皇陛下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当然不是危言耸听。”赢倾淡笑,“因为前车之鉴还在,淮国太子楼尘至今没有找到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淳于太子应该知道才是。”
话音落下,淳于风脸色骤变,瞬间一句话说不出来。
禹逸攥着酒盏的手一紧,面上神情却不变,一笑:“淮国也许已经找到了楼太子呢。”
“据朕所知,暂时还没有消息。”赢倾摇头,面上流露出一丝遗憾,“可惜了楼太子一国储君,这失踪时日一久,淮国皇帝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只怕得另立太子了,只是楼太子也不知究竟得罪了谁,才让人如此报复,连个尸首都寻不着,好像突然从世上消失了一样,真是诡异得很。”
淳于风脸色僵白,忽觉遍体生寒,整个人如石雕一般僵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根本不该来东渭走这一趟,淳于风不是个轻易就被吓到的人,然而楼尘的失踪是确有其事,且至今生死不明。
“怎么都不说话了?”赢倾蹙眉,不解地看着神色不虞的淳于风,“淳于太子是不愿意留在东渭?”
淳于风沉眉:“小王的确……”
“其实朕也不愿强人所难。”赢倾淡笑,“如果淳于太子执意要走,朕不强留,只是眼下气候正寒,一路上寒风凛冽不说,若真有穷凶极恶的山林匪寇出没,淳于太子带来的使臣和亲卫不知能不能护得太子安然。”
淳于风一僵,不自觉地攥紧了酒盏。
“陛下若实在担心,臣倒是有个建议。”沈聿悠然开口,“窦将军不是即将回去大乾?陛下可否安排他带些人沿途护送淳于太子和禹丞相?虽各自方向不同,但护送贵客义不容辞,只待淳于太子和禹丞相出了东渭边境,窦将军就算完成了任务,离开东渭边境之后,禹丞相和淳于太子是生是死都将跟我们无关,一切看他们造化,陛下也就不用替他们担心,如此不知是否可行?”
禹逸压着心头火气,力持镇定地开口:“小臣跟淳于太子此番前来,所带护卫足够保护——”
“可行。”云珩语气淡漠,“若淳于太子和禹丞相执意要走,可由窦溯带人沿途护送。”
云珩从始至终安静地坐在女皇身侧,气度沉稳,尊贵的眉眼幽深难测,不露丝毫情绪波动,让人怎么也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之中,淳于风狠狠地压下心头惊怒,开口:“女皇陛下盛情难却,小王若是一再推辞未免有些不识好歹,既然大祭司有预言在先,小王便恭敬不如从命,愿意在东渭做客数日,只是难免要叨扰女皇陛下了。”
赢倾唇角扬起一抹欣然弧度:“淳于太子客气,招待外来使臣本就是朕职责所在,谈不上叨扰。”
说着,转头看向禹逸:“禹丞相。”
禹逸敛去脸上僵硬的表情,自然扬起一抹温润笑意,颔首道:“小臣听女皇陛下安排。”
赢倾淡笑,声音依旧温和:“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有劳沈公子多费些心思了。”
“能得陛下信任,乃是臣的荣幸。”沈聿躬身,“臣一定不让陛下失望,尽心尽责招待两位贵客。”
不知怎么回事,这句话落音之后,淳于风打了个冷颤。
淳于风和禹逸两人偶尔划过脸上的焦虑,却不经意间暴露了他们的心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