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牧羊老人

时光冉冉，岁月悠悠，不知不觉间，微风中多了一丝凉意。一物轻轻的从脸上滑落，低头看去，却原来是一片黄叶。

“一叶知秋......秋天又要到了么......”无一喃喃的道。

这一日，任无一无精打采的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只见他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一卷竹简。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向远方望去。目光所及，本是一片绿意，现已是黄绿相间。

这些时日，无一没有去那学堂读书。因他感了风寒，直到今天才有所好转。无一时常心情惆怅，因他从小就体弱多病，一直以来都是青梅在照顾他。

“就自己这身体，还说什么以后要帮青梅治好眼睛，自顾都不暇，还的拖累妹妹，这样下去......”无一无奈的又是一声轻叹！

他怅然的看着空中，那一片又一片不断飘落的黄叶，不由轻轻的吟道：

叶离枝，风无情，片片难舍又落尘。

身化埃，魂归故，片片相约定三生。

生一回，死一回，春秋就如梦一回。

哀其短，怨其长，岁月无始人有终。

叶一生，人一生，只是不同又尽同。

“无一哥哥......吃饭啦......”

这时一个动听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无一那不知所以然的思绪。别看他年岁尚幼，却也经常多愁善感。可能是书读的多了吧。

从无一幼时，刚会认识一些字的时候，就开始翻阅父亲的一些藏书，不认识的字就记下来拿去问李夫子。

青梅就时常陪着他，听着哥哥给她讲那一个个的离奇故事。听到欣喜处两人一起呵呵大笑、听到悲伤处就一起泪流满面。没有例外，无一每次都会给青梅擦掉那脸上的泪水，然后在想办法逗她开心。无一还不时的做些酸酸的诗给青梅听，青梅每次都会要静静的品味。

“无一哥哥，你又在做诗了。”这时青梅已来到了无一身边，凄凄的道。

她知哥哥又在悲风伤秋了，自己的这个哥哥从小就没有娘亲的陪伴，父亲又经常闭门不出，也从来不告诉哥哥，为何娘亲不在。每次问起，父亲都会神色黯然间沉默不语，并告诉哥哥以后不要再问。

要不是有自己，哥哥恐怕更孤单。所以自己从小就给哥哥极尽的温柔与陪伴。其实自己也何尝不是那，哥哥一直以来也在呵护着自己......

这时无一捡起身边的一片落叶，放在了青梅手里。说道：

“青梅，你说我们人的一生，是不是也如同这些落叶。总有一天会化成尘埃，如若有轮回，不知那来年新生的叶子是否还是它们，如若是，可曾还有记忆，可还记得曾经那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伙伴。”

青梅轻轻的摸索着手里的叶子，温和的说道：

“哥哥，我不知这些落叶是否有记忆，但我相信，如果有来生，我肯定不会忘记哥哥.....绝不会！”青梅的话语柔和，但却是那么的坚定。

无一望着青梅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哑然一笑，说道：

“大傻妞，书上说人死后是要喝孟婆汤的，转世投胎时要经过忘川河上的奈何桥，就会忘记前生所有的事情。”

说罢，无一起身轻抚了一下青梅那及腰的长发，又说道：

“青梅，都怪我不好，又害的你和我一起伤心。走吧，我们吃饭去，下午还的给羊爷爷送月饼。”不待青梅回答，无一便拉着青梅的手向厨房走去。

“哥哥，你可记得，忘川河畔还有一块三生石......”青梅被无一拉着，双眸中又多了些朦胧，在心里悠悠的说道。

今日和往常一样，张奶奶做的饭菜很是简单，三菜一汤，其中一道是一碗红烧肉，专门给两个孩子补身子的。青梅很少吃荤腥，她也不需要补，所以就便宜了无一，即便这样，几年下来，他还是瘦弱如初。

而不同的是，今日并没有看到父亲。无一正要询问，这时张奶奶开口道：

“小少爷，老爷让老婆子给小少爷和青梅姑娘传个话，说今天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他了。”

张奶奶接着又道：“今天是中秋节，晚上老婆子就不过来了，去陪我那老头子和孙子。”

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张奶奶伸手指了指灶台又说道：

“对了，灶上是我烙好的月饼，你们俩个晚上吃，还有你羊爷爷的。”

“谢谢张奶奶，您回去和小虎说，没事儿就过来找我们玩。”无一乖巧的说道。

“好......好......乖孩子！你们吃饭吧，奶奶这就回去了。”说罢，张奶奶迈着略显蹒跚的步伐缓缓而去。

厨房里只剩下二人，无一看了一眼青梅，然后转头望去。似是感应到了哥哥的心思，青梅也面向了父亲的房间，两人都是无奈的轻叹一声。

自从无一记事起，父亲每逢中秋都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都不会露面。以前的无一，就随着张奶奶和小虎一起过中秋，自从青梅来后，就和青梅一起。

晚上象征一家团圆的团圆月饼父亲也不会吃，甚至不愿多看一眼。只是吩咐两小，每次都要切成五块，把其中的三块放在一个麻布口袋里。

无一也不敢多问，每次都乖乖的按照父亲的吩咐来做。因他之前每次问起，父亲都会生气，然后默默的走开。

两人用过了午饭，找了一个布囊，装了几个张奶奶做好的月饼。并且还用油纸包了几块红烧肉，这是无一没舍得吃，特意给羊爷爷留下的。准备妥当后，二人便向着村子南边的大山而去。

村南的大山名曰九泉山，传说中这座大山下压着九道爆泉，如若大山崩塌，附近都会被淹没，变成一片汪洋。村子之所以叫九水村，也是由此而来。这些都是那羊爷爷告诉无一的。

路上，无一顺道又在从村里唯一的一个小酒铺买了一小壶黄酒。那羊爷爷最喜欢喝酒了，无酒不欢。

每次看到羊爷爷见到酒后眉开眼笑的样子，无一都会忍不住的笑。每到这时两人就会缠着羊爷爷讲故事，于是羊爷爷就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摇头晃脑的给两人讲一些神奇的传说。

一路上山花烂漫，树木成荫。

正值午后，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空，远远望去，色彩斑斓，层林尽染，煞是好看。

虽然山路崎岖不平，但是两人早已走熟。二人每逢无聊之际都会上山找羊爷爷。羊爷爷是村里的羊倌，村子里所有的羊都归他管。

在无一的心目中，羊爷爷可厉害了。几百只的羊群，每次羊爷爷眼睛一扫，就知那每一只是谁家的。

可羊爷爷也有一个奇怪的习惯，那就是从来不回到村子里。村民都是自行把羊赶到山上交给羊爷爷，然后在固定的日子上山再把自己家的羊接回家里。

羊爷爷在村里一直孤身一人，并无牵挂，所以也一直把小无一和青梅当做亲孙子看。

想着一会儿就能听羊爷爷讲故事，无一就兴奋的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他一手拿着布囊一手用竹竿牵着青梅，还时不时的问道：

“青梅你累不累，把酒壶给我吧。”

“无一哥哥，我一点都不累，你别忘了我可是大傻妞那”。青梅娇声又道，“无一哥哥你累吗，你身子弱，累的话我们就停下来歇一会儿。”

“没事儿，哥哥我怎么也是个男子汉，哪能输了给你，一会儿就见到羊爷爷了。”无一兴奋的说道。

大山并不远，以二人弱小的脚力，也就走了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山坡下的一条天然石阶。这条石阶是通往山上唯一的一条路。由雨水成洪冲刷而成。

这座山很是奇异，并不是很大，站在山外一眼便可观全貌。这山整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印章，只不过是东西长，南北短。

本来这山路虽然崎岖可还算平缓，但一到的山脚下，便有一道灰褐色的墙陡然而起，足有几十丈高，如同是印章的裙边一般。当地有句民谚：“九泉山，四十里铁炕檐。”这便是那有名的铁炕檐。

如若远望，那条石阶就像是铁炕檐的一道裂痕，如斧劈剑凿一般。此时无一拉着青梅顺着石阶艰难的向上爬着，这是二人要走的最后一段路，也是最难的一段。

一个时辰后，无一望着那弥漫整个山坡的沙枣树，呼呼的喘着粗气，苦笑道：

“终于上来了！青梅我还是和你差的太远。”

望着那额头虽略有香汗但却呼吸均匀的青梅，无一无奈的噘着小嘴。

青梅闻言嫣然一笑，说道：“无一哥哥，你可别妄自菲薄。等你再长大些，身子骨硬朗了就比我强了。书上不是说，女孩子长的都快些吗。”

“好吧，那就借姑娘吉言吧！”无一撇了撇嘴，眨了一下眼睛，调侃道。

说罢，无一转过头，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只见一片白色的云朵在山坡的树林间缓缓的移动，时隐时现。

“青梅，羊爷爷就在那里，我们赶快过去吧。”

无一下意识的伸手指了指那朵白云。虽然知道青梅看不见，可他还是喜欢把每份喜悦都分享给青梅。

听闻后，青梅的俏脸上也露出欢快的笑容。应了一声，随着无一向那片白云而去。

二人顺着缓缓的山坡又向上爬去，穿过一片稀松的沙枣林，就听到一阵阵羊儿的咩咩声。

“羊爷爷......我和青梅来看你了！”无一扯着嗓子，兴奋的高喊道。

“是你们两个小娃子啊，快过来......想死爷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时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白须冉冉，手里拿着一根长鞭，身上裹着一件麻衣的老人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老人双目炯炯，虽古稀之年，但看精神奕奕，端的一副好身板。

“羊爷爷是想老黄酒了吧！”这时的无一向前飞奔了几步，便扑到了老人的怀里，他也不嫌弃老人身上散发出的一阵阵的羊骚味。

“臭小子，还是你最心疼爷爷。”老人张开双臂便把无一紧紧的搂在怀里。

看到这般情景，站在一旁的青梅便举起手中的酒壶，笑盈盈的说道:“羊爷爷，你只顾抱着无一哥哥说话了，可是把青梅给忘了。”

老人听闻，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色，随后目光一敛，又和蔼的看向青梅，哈哈大笑道：

“哪能那，青梅丫头可是个姑娘家家的，又出落的如此水灵，就不怕爷爷身上的味道。”

青梅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便把手中的酒壶随手向老人抛去。

青梅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耳力却极其的敏锐，早已从老人的话语中知其大概方位。

那酒壶飞来，老人并未所动，继续抱着无一。眼看那酒壶就要从老人身侧落下，摔个粉碎。

这时只见那老人疏忽松开无一，猛然间手中长鞭一甩，便卷到了酒壶那圆鼓鼓的肚子上，竟然没有滑落。然后回手一带，那酒壶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稳稳的落在老人另一只手里。

此时只见老人哈哈大笑，用嘴掀开壶塞，举起酒壶便往嘴里倒去。猛灌几口后，心满意足的老人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大笑道：“好酒......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