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借刀杀人
第122章 借刀杀人
陈新很烦躁。
与女儿冗长的通讯又一次不欢而散。
地球与火星有着二十多分钟的通讯延迟,每次通讯中等待的时间永远要比说话的时间长。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儿,彼此之间可以用更长的时间思考,谈话内容可以更加理智,更加深刻。
然而敏感的问题时刻在拨动两人脆弱的神经。
云清固执的认为红巾军是有作用的,他们正在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她严词拒绝了父亲提出的建议——停止红巾军一切军事行动,还大家一个安静祥和的世界。
面对女儿的固执己见,陈新很难保持冷静,“知道当初楚汉之争项羽为什么失败吗?力能扛鼎的英雄败给了混迹市井的小人。”
“项羽的军队来自于六国的旧贵族,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
他试图让女儿理解自己的想法。
“而现在,红巾军强有力的支持者都是些什么人,你比我要清楚。就算你完成了项羽都不可能完成的事,新制度的掌控者还是那群人,对于普通人来说,世界不会有丝毫变化。”
年龄的巨大差异,两代人之间的思维鸿沟让云清完全无法接受父亲的想法。
“就算我们注定要失败,那也是有意义的,那些尸位素餐的禽兽、行事卑劣的小人会因为这场斗争而瑟瑟发抖,恐惧将会占据他们的内心。或许红巾军燃起的烈火终将熄灭,但临死前的怒吼会一直飘荡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陈新静静的看着全息投影上女儿的形象,聆听着来自于1.5亿公里外火星上的宣言:“这怒吼会如同悬在半空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时刻警告着那些阴影中的爬虫:人民正盯着他们!”
陈新摇头,说我没看到他们的恐惧,他们现在正在狂笑,这是战争贩子的狂欢。
通讯被单方面挂断。
陈新望着泛白的墙壁,胸口起伏不定,久久不能平静。
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
老丈人是明智的,根本不把这些乱糟糟的事放在心上,只拉着陈新欣赏自己的墨宝。
这老头之前喜爱的是颜真卿,现在竟又移情别恋,钻研起了瘦金体。
他嘴上说着懒得理会世间俗物,笔下的字却如实的映射出并不平静的心。
「天街踏尽公卿骨,遍地英雄下夕烟」
陈新琢磨良久,说前半句用的不妥当。
公卿可都还好好的呢。
老丈人朗笑一声,说至少后半句是对的嘛。
说着,又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你知道上面想干什么吗?
陈新侧目,说想干什么?五千年来编织的巨网缠住了每一个人,无论想干什么都干不成吧?
老丈人手一挥,茶几上立起一个全息投影,熟悉的公鸡图案,熟悉的红色。
陈新看向老丈人,不知道对方摆的什么龙门阵。
老丈人指着地图说,看,我们现在的版图,一只公鸡。
然后呢?陈新疑惑。
知道咱以前的版图是什么吗?
没等陈新回答,老丈人说:“秋海棠叶。”
老丈人指着地图上缺失的部分,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1864年,《勘分西北界约》,50多万平方公里。
1858年,《瑷珲条约》,60多万平方公里。
1860年,《京城条约》,40多万平方公里。
1945年,《雅塔尔协定》,156万平方公里。
还有《尼布楚条约》、《恰克图条约》,还有准噶尔……
陈新说停停停,上面到底想干什么?
老丈人眼中带光,说上面的意思是,秋海棠叶应归一统。
陈新怔了怔,问红巾军都搞不定,谈这些未免太早了吧?
“树敌太多,可不是好事。”
老丈人盯着陈新,说正相反,这是机会。
只需要卢道人聚集主力,一场大败之后四处逃窜,为了安定地方,我们就算是师出有名了。
临了,又压低声音说:“这两年来,上面一直压着核聚变不放出来,等这计划完成,我们就能靠核聚变抚民安邦,震慑宵小。”
陈新呆滞的坐回沙发上,点了根烟。
这代表着无数赤诚的人会因此丧命,也代表着……统一。
年龄越大,就越保守。
年过半百的陈新不敢草率的做下决定,推脱道:“这事儿问我干嘛?去问你外孙女去。”
“别自欺欺人了,这个决定非你不可。”老丈人上半身往前探来,莫名的压迫感和沉重的责任感让陈新有些窒息。
他苦笑,“这样一来,燎原火就彻底成了笑话。”
老丈人:“汉末张角之后是数百年的混乱,以致发生了五胡乱华、衣冠南渡这种事。你扪心自问,真的想看烽烟四起的场面吗?”
见陈新抽烟的动作缓下来,老丈人继续说道:“知道你一直向往星空,一个安定繁荣的社会才是科学发展的基石。”
“虽然阶级矛盾不可调和,但上面也一直在努力。”
“按照历史周期率来说,我们至少还有二百年国运。”
“红巾军已经这样了,你就不想着为他们谋一条出路?配合上面行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不知道谁说过,每逢大事需要静心。
陈新始终静不下心来。
三四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望眼欲穿的余舜民终于等来了陈新的电话,听声音很憔悴,话语中透出不甘与无奈。
“之前我说了云清两句,她现在还在生我气。总之,她的思想工作,你来做。”
老丈人松了口气,“这个好说。”
……
厌倦了北方酷烈的风,也厌倦了逐渐冷血的自己,陈新决定去散散心。
老黄说江南的楼台亭阁,澄澈湖水最是动人,要散心的话去那里再适合不过了。
陈新信了他的鬼话。
飞机落地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朦胧细雨好像绕指柔,飞卷着往人身上钻。
老黄嘟囔道这雨忒烦人,咱们还是赶紧回酒店休息,等天晴了再出去。
在飞机上表现沉闷的陈新却好似来了兴致,拉着他非要去看看烟雨楼台。
带着不情不愿的老黄,两人马不停蹄的前去观景。
可谁知诗词里的话都是骗人的,西湖是飘着垃圾的、泛着臭气的绿色,所谓的“多少楼台烟雨中”也只不过是矗立在远处的黝黑建筑。
早上五点多也见不到小巧玲珑的江南女子,听不到婉转动人的苏侬软语。
只有保洁阿姨疲惫的缀在清洁机器人身后,麻木的清扫着地面。
“陈总,现在太早了,又下着雨,看不出什么的。不如先回酒店,等雨停了,我来安排,保证让你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老黄给正在东张西望的陈新撑着伞,不住的劝诫。
身后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疑惑回头,不知道这个点还有谁会过来。
只一眼,老黄便呆立当场,双眸中透露出竭斯底里的惊恐。
那正从雨幕中走来的,是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