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齐云山上（1）
第二日，燕离带了两个人和沈星若一起离开了越州城，其余人留守原地等候。
沈星若一路上的话依然很少。
燕离没有给她幽兰醉的解药，沈星若也没有问过他。
越州城离齐云山很远很远，路上走走停停，等到了齐云山下时候，竟然都已经是九月中。
沈星若下了马车，一身素淡的青灰布裙，乌云一样的头发用青色的发带随意束了个髻。
此时正是初晨，薄薄的雾气弥漫在齐云山群峰之间。
深秋时节，天地间一片金黄，风吹着树叶啥啥作响，漫天纷飞，似带着几分离别的愁绪，与枝丫恋恋不舍地分别。
遥观山巅与云平，灵山秀色石阶深。
沈星若的心中浮起点滴的激动：“这就是齐云山。”
以前她曾听云澈提过许多次，也曾有些好奇，还说过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看一看，却不想如今是这样的情况到了这里来。
“我以前来过。”
燕离也下车，站在沈星若身侧，瞧着那山峰意味不明地说：“这地方风景是不错……人就不好说了，说什么一人一心可修道，其实就是冷漠无情。”
他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到沈星若身上，“你直接上去找他？”
这一路上，沈星若虽然没有和燕离多说什么，但燕离感觉到，沈星若似乎冷静的有点过分了。
她先前还说自己只要云澈，非他不可。
能来见自己的情郎，她不是应该激动雀跃，满脸欢笑？
而现在，沈星若却平静淡漠的过了头。
“你知道他都在山上做什么吗？”沈星若问，“他都学些什么……”
“不太清楚。”
燕离瞧着沈星若平静的模样，稍稍思忖片刻，说道：“你要是不想直接上去找人，那咱们换个身份，上去看看？”
沈星若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好。”
燕离当即叫来手下，吩咐他们去准备一下。
这齐云山是庆国闻名的道门仙山，山上弟子众多，每日自然要吃喝拉撒，就会向附近的村民们采购粮食蔬菜。
手下很快就给沈星若和燕离两人准备好了身份，几人扮做菜农上了山。
一路上，手下抬着两担菜，沈星若和燕离一步步跨着台阶而上。
此处是清修之所，上山的路上没有遇到人。
就这般一路到了山门之前，沈星若隔着很远便听到了隐隐的破风之声。
她忍不住快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只见山门之内一个宽阔巨大的广场之上，地面铺成太极八卦纹路，上有数百穿青灰素袍的道士手持木剑正在练习。
他们的招式动作整齐划一，时而如白鹤振翅，时而如银蛇吐信，飘逸又凌厉。
燕离靠过来低声说：“他们早上都要练剑，喏，看见没有，那个高台上两个领着这些人练剑的，都是修有所成的师兄，在门中有一定地位的。”
沈星若自然看到了，那两人的剑法比这其余百余名道士更加飘逸流畅。
世子也会这样的剑法吗？
“你们是小池村送菜的吗？怎么今天换了人？”山门前有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皱着眉头走上前来，“别看了，快把担子抬到后头去，不然耽误午饭。”
燕离那两个护卫连忙点头，把担子抬起来。
小道士神色奇怪地看了沈星若和燕离一眼，“你们去帮忙啊，那么重的担子两个人怎么抬得动！”
“……”
燕离拉了拉沈星若的衣袖。
沈星若低头片刻，转身过去抬担子。
跟着的两个下属连忙把沈星若那筐里的菜搬走了大半，引得那小道士又多看了两眼。
燕离和沈星若做着样子抬着走了两步，到了无人注意的地方，自然是又撒开了手，由那两个属下将菜抬到后头厨房去了。
燕离带着沈星若，避开了左右的小道士，兜兜转转一会儿之后，走到了一处高台上，宝塔一样的水杉树分立左右。
秋风瑟瑟，树叶凌乱。
燕离指着高台下某处说：“我以前来过一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院子就是你那世子住的地方。”
沈星若顺着燕离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只见那小院四方四正，院内养着一排沈星若没有见过的绿植，零零星星的紫色花朵点缀其上，院内的地转依然是排成了太极八卦样式。
沈星若隐约瞧见半开的窗户内有人影，只是距离太远实在看不到。
“这个。”
燕离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一把千里镜：“看吧。”
沈星若多看了他一眼，才默不作声地把千里镜接过来，对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朝那小院看去。
朴素的房间窗扇半开，里头的人盘膝而坐双眸微闭。
是云澈。
沈星若看了一眼之后，竟有些不可置信一般，忽然将千里镜拿开，下一瞬才反应过来，又重新快速将千里镜放好。
她隔着千里镜看着云澈，看着他俊逸而雅淡的面容平和安然。
久久未见，相思蚀骨。
沈星若的心中激动不已，甚至下意识地开口轻唤了一声“世子哥哥”。
“他半月前回来的。”燕离的声音在沈星若耳边响起，“回来便没有下过山。”
沈星若似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只认真地、近乎贪恋地看着那人。
心中有一抹冲动，让她要快快冲下去找他。
可是却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脑海之中不断回响，拦住了她的脚步——
你永远做不了你自己，永远在讨好别人!
这是沈南雪那一夜到容婷郡主府上与她说的话。
那话原本犀利直白的让沈星若不敢多想。
可是这一个月被燕离囚困，不得自由，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海之中思绪胡乱飘飞。
那一句话，被沈星若刻在了心里。
她从小到大都希望她期待的人能关注自己，眼中有自己，这样她便心花怒放。
她想让母亲看到她，所以她学了母亲最喜欢的经史子集。
可是母亲嘲讽她东施效颦。
她想让父亲看到她，所以她学了父亲最擅长的军械、箭术和马术，甚至学的比沈南潇更有沈靖的风范。
可是父亲冷眼旁观从未多看过她一眼。
沈南潇倒是真的看到了她，她便更加积极地做沈南潇喜欢和保护的妹妹。
后来出现了云澈。
云澈比沈南潇做的更好，给她关注、疼惜、偏爱，她想要的一切。
于是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顺其自然，好像也顺理成章，没什么问题，还美好的让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