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跳大神
丁贵云带着他蹑手蹑脚地向后门走去,一路并没遇见人,“向左走,再拐个弯跳出墙就出去了。”丁贵云打开后门看眼左右指着外面说道,今晚的防守是她亲自安排的,她所指的路线不会被人发现。
“大妹子,那我就走了。”张天东双手抱拳放在左肩之上,他行的是土匪的礼,土匪施礼不像现在电影、电视剧里的那样双手抱拳举在胸前作辑,其实土匪们是最忌讳这个动作,因为这有儿点像被捕时扣上手铐子的样子,他们施礼都是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伸,或右手攥住左手腕放在左胯上,然后弯腰施礼。
“先等一下,你,的大号【名字】是什么?你们在哪?”丁贵云边说边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急切之下没有准备的她想起了这玩意儿,这是丁家祖传的,价值连城,一对,另一块在她房间里。
“天义,青石山。”张天东接过玉佩,远处似有动静,他顾不得再说什么匆忙地再次抱拳后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夜风微微吹拂,树枝摇摆,天上几颗残星,丁贵云心中暗暗念叨了一句,天义是张天东的报号,青石山是鹤岗一个地方,她在原地侯了几分钟,见没有异常,她松口气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第二天一早,丁大掌柜的等人一见被抓的土匪没了,以为是绺子把人偷走了,这事便不了了之。
自从张天东这伙儿土匪砸窑失败以后,便无其他绺子再来,丁家堡子又重新回归到平静之中,为了增强丁公馆的防守力量,丁大掌柜的又购置了一些枪炮子弹,同时招募了十位炮手,而且还加固、增高了丁公馆的围墙。
不过,此时他的病却越发重起来。
除了窦文风,包括鹤岗县城里的,丁家请来了好几位远近闻名的大夫,吃了好几副药,可丁大掌柜的病却始终不见好转,而且越来越重,时常咳血,体重也快速地下降,见此,丁家请来了跳大神的。
这是两位五十来岁的男子,大神与二神。
夜晚,丁大掌柜的卧室,除了俩位跳大神的、丁贵云、窦文风、金浩哲还有两位伺候的丫鬟,再无其他人,大神与二神已换上服装,有点像庙中老道穿的衣服,也不全像,俩人腰间各有铜铃,手里各持一单鼓,他们先在房间里点燃了一大把香,随着咚咚咚几声鼓响,他们跳了起来——
大神:日落西山那哎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户户把门关
大路断了行车辆
小路断了行人难
喜鹊老鹄奔大树
家雀蒲哥奔房檐
十家上了九家的锁
只有一家门没关
扬鞭打鼓请神仙来哎咳哎咳哟啊
二神:哎
脚踩着地来头顶着天
身穿衲袍手拎着鞭
老君炉走一番
金翅展银翅颠
金翅能跑十万里
银翅能跑万万千
大神:哎
帮兵我头顶着房扒脚踩着椽
左手拿鼓右手拿鞭哎咳哎咳哟啊
左手拿起文王鼓
右手拿起二郎鞭
文王鼓不叫文王鼓
鞭也不叫鞭
┅┅
一阵儿折腾,跳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终于把‘神’请来了,他们这次请来的是‘狐仙’,就是成了仙的狐狸,‘狐仙’ 附上大神的身体,此时鼓声停下来,大神端坐在椅子上,一脸的严肃郑重,神情与说话的强调瞬间都不同起来,二神便恭敬地开始与‘狐仙’对起话来。
丁贵云并不信这玩意儿,房间里点的香烟太多了,刺鼻呛人,加上单调的鼓声与铜铃声及枯燥无味的说辞,让她心里烦躁不已,所谓有病乱投医,要不是为了父亲的健康,她早把这两装神弄鬼的犊子给撵出去了。
‘狐仙’说丁大掌柜的今年犯了太岁,想要使身体完全康复就要用喜事来冲一冲。
丁贵云压根就不信。
跳完大神的第三天上午,家里来了两位重要的客人,是县城里于大掌柜的和他的公子,丁大掌柜的刚到鹤岗城里讨生活的时候,一次于家掌柜的曾救过他的命,后来为报答此恩,两家定了娃娃亲,于家就一公子,今年十四岁,于大掌柜的今天来就是商量两孩子完婚的事。
丁贵云对这门亲事向来不认,一来于家公子还是一孩子,俩人年纪相差太多,根本就不行,二来于家公子的长相也太猥亵了,年纪虽小,却已初具人样,尖嘴猴腮,个子矮矮,加上一双向外凸出乱着的眼珠子,活脱脱的就是一猴子!为此她同父亲说过多次要推掉这门婚事,甚至要搬出了父亲与大妈的事来说,父亲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原先只觉得一切尚早,来得及处理,想不到今日于家竟找上门来了。
这就是跳大神口中所说的喜事?
于家父子刚走她便去见丁大掌柜的,还未进门,她听见父亲在咳嗽。
“闺女,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跟你说。”见到她刚刚躺下身的丁大掌柜的挣扎着又坐了起来。
“爹,你起来干啥?有啥话躺着说呗。”见父亲身体状况如此丁贵云很是难受,紧走几步把枕头垫在了父亲的后背帮他坐好,然后又端起桌上的水杯用勺子给爹喂了几口白开水。
丁大掌柜的擦拭一下嘴巴摆摆手,他指指炕沿示意闺女坐下。
“贵云啊,爹同你商量件事,知道城里你于叔和他家富贵来的事了吧?”待闺女坐下后他略想了想后说道。
丁贵云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父亲平日不管遇见什么大事小情,包括前两天“老北风”要来砸窑,他总是称呼她为闺女,在她的印象中称呼她为‘贵云’的,好像除了今天只有自己亲生母亲去世的那天像这样喊了她一次。
果然,丁大掌柜的把她与于公子的婚期定在了阴历的五月二十,也就是大后天。
日子是于家按照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特意请人看的,丁大掌柜的说完又发出几声咳嗽,他用手紧捂住鼻口想把咳嗽硬憋回去,眼睛仍盯着闺女在看她的反应,结果脸被憋得变了颜色的他终究还是没憋住,连续又咳嗽几声后他松开手掌,掌心里赫然出现一滩血。
丁贵云脸色大变,看眼爹把头扭向一边。
“闺女,你什么样的于家小子什么样爹清楚,这件事爹知道对不起你,但老丁家绝对不做对不起人的事,这,你一定要记住了。”丁大掌柜的喘了两口粗气见女儿不说话他叹了口气。
丁贵云的眼泪吧嗒一下落了下来,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张张嘴却一句没说出来,除了父亲的病情,她还十分清楚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丁大掌柜的决定的事,几十年来从未曾更改过。
“爹,没事,我出去了。”她抹下眼泪站起身。
丁大掌柜的看眼闺女,向外挥了下手。
当丁贵云退至到房门时突然转过身,此时丁大掌柜的已被人再次扶着躺下身去,丁贵云噗通跪倒在地上给他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而这一切丁大掌柜的竟然没看到。
第二天凌晨,丁贵云留下一封信离开了丁家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