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大战之前
“月儿，你是如何知晓的？”
“魔物沿途将百姓尸首投入江中，所以徒儿就下水查探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些蛛丝马迹。看路线，凶兽也是要西上云台的。”
“看来事情的棘手程度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如果没有天界援手，只怕难以收场。”
“馆主还请放心，弟子定会尽力。”
“那现在就等秦家了。”
李慕白与碧心崩玉商议除魔具体章程时李月传音陆檀一起退出厅外。不仅想好好叙旧，也想问清巫族同心蛊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他之前话里有话遮遮掩掩。洛洛并未跟随，她作为当日最重要的一环自然需要在场继续商议。面色沉重的少女抬起头给情郎一个恬静微笑便继续专注于议事中。余檀带着龙女回了房间，布下数层结界确保无虞才落座。同船都是自己人，而且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老友这样谨慎到底是在防备着谁？李月心里不禁好生担忧。
“阿月在天界过的可好？”
“挺好的。我本还想着等诸事平定后去找你，没想到今天就相逢了。据我了解南海鲛族应该是知道你的存在的，檀檀你要回去吗？”
“回去做什么？认祖归宗么？檀奴如今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家了，想一直留在凡间。”
“我看得出来你和洛洛很好，但总得告诉你一声不是。”
“嗯，檀奴明白的。想必您下界这一趟也不容易，和那位何时成婚的？”
“刚下凡的时候。檀檀改姓余真好，以后再也同陆道机那个垃圾没有瓜葛了。”
“檀奴也这样想，斩断前缘从新开始。不过以您的身份，私逃下界又同凡人成婚，只怕他日被发现后有些难办。”
好友如此担心，李月却对这个结果已经看开了。天天想时时怕也没用，迟早会来的。
“难办就难办，能拖一天是一天。就算被抓回去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当今这位陛下好像是清正严明的性子。”
“这也没办法啊，他们就是不同意。犯天条我也认了，这辈子一定要与夫君厮守。”
余檀虽然不清楚李月在天界具体的荣宠待遇，但知晓凭雌龙这一条也不会被罚太严重的。所以只是感慨和惋惜更多。无需多言，至交好友之间只需眼神对视就会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崩玉真人之前私下拜托我调查申山前任家主柳枫，但事情可能有些不妙。”
“怎么个不妙法？柳师叔虽然被柳康那个祸害软禁了，但性命应当无忧才是。”
“性命自然是无忧的，只怕不是软禁。”
“此话怎讲？”
余檀举杯微沾唇酝酿一番才徐徐开口。
“阿月在天界这几年可曾听说过木灵等族的同心情蛊，也有叫同心扣的。”
什么叫这几年，她在天界明明就差不多一年。龙女此时并未细想这点，只认真回想自己听过看过的灵族之事。好像是有叫这个名字的，听说是成亲结契时的传统。
从此同生共命，互相依托。可和西云灭族有什么关系？
“柳康屠西云巫族就是为了抢夺同心蛊，服下情蛊之人可能正是那位柳家主。”
“不可能，这太夸张了。”
“也算不上亲姑侄，年岁相差也不大。”
“还是太离谱了……怎么来这出。”
如坐针毡的龙女起身在桌前转来转去。
李月知晓好友当年在申山呆过那么久，他的推测不可能是没有依据的空话。但柳师叔和柳康怎么可能，她是自己的未来师娘！可若余檀所说为真……情蛊。柳康都用上这样操控人的卑劣手段，那师叔肯定是被强迫的。怪不得要这么谨慎隐秘，让师父现在就知晓可怎么了得。
可世间能操控人心智情感的手段何其多，柳康为什么偏偏费劲周折去抢同心蛊。难道同心蛊还有什么特殊功效不成？同生共命，互相依托…是了，相差近十岁。柳康又堕了魔，寿命几近等同于大妖。如果是真爱，他肯定无法接受这年龄差和凡人短暂的寿命。
禁断之恋还是单方面强制爱更为之祸及苍生，太作孽了。想到此余檀也不禁低声叹息。崩玉真人和柳家主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年因种种阻隔不得相守，苦等十数年又是这样的死局。
“阿月，你看到时应该如何处理的好？”
叹息声在房间中此起彼伏。回想弗厄神君所做种种，李月坐回桌前烦躁的搓着脸。
“檀檀，说到底咱们只是局外人。能做的只有杀了魔物和凶兽，尽力减少伤亡。至于其他的人或事，再不能干涉更多了。”
“檀奴明白。报仇后我便同洛洛回西云隐居，或许收留些无家可归之人重新发展巫族。”
“也好，以后有机会我带慕白去找你玩。”
“一言为定。”
“嗯。”
正厅中的气氛凝重且哀伤。事暂议毕都各自无声调整着情绪，或饮茶或低眉。哪怕除魔近在眼前，可这些年的尸山血海带来的伤痛会永远留在人们心中。洛洛擦了擦自己的弯刀，平静看着窗外的青山碧波和缓缓驶来的巨轮。船头悬挂旗帜写着秦字。敲门声响起时余檀挥手撤去结界，浅笑起身去牵门口的彩衣少女。至于一旁的穆少使么，既是故人，点头示意就算见过。
“洛洛，这位就是李月姑娘。”
“月姑娘好，在下余洛洛。”
洛洛知道眼前女子身份贵重，恭恭敬敬学着余檀之前教过的那样福身行礼后才悄咪咪打量。眉有风骨，鼻有正气。略长杏眼无妆自带粉黛，仿佛内有星光。点睛之笔的双唇便是多一分过于娇软，少一分不够空灵。纵是衣裙珠钗素雅也遮不住通身高华。并非绝色容颜却见之难忘，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怪不得她能让阿檀哥从噩梦中走出来，怪不得慈溪馆的人都这么疼爱她。
哪怕不是九天仙女，不曾这般惊才绝艳。
余洛洛打量的同时，李月也在看这位让好友焕发生机的少女。美的太过打眼太过强烈。像是丛林中最茂密藤蔓上最鲜艳的花朵。香气浓郁尖刺密布，和檀檀魅惑又危险的原型十分相配。可是这么好的人，这些年过的该多辛苦。届时定要创造机会让洛洛亲手杀了柳康为全族报仇。
抛开沉重往事才能更好珍惜当下相聚的喜悦。
都是仙凡违禁相恋，两位女孩子自然更有共同语言。没多会便紧挨坐到一起，咬耳朵说着悄悄话。李慕白也没有闲着，时时放在心头的真龙习性此刻定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穆公子。在下对真龙知之不多，或许帮不到你夫妇什么。”
“可阿月对许多事都不明白，如今在人间只能向你请教了。”
“或许是雌雄有别。但阿月和我生父的秉性完全不一样，确实没什么可以参考的。”
“那龙族成年后可会有…”
情潮二字李慕白虽不说出口，余檀也能凭欲言又止的眼神领会。心底却疑惑这不过区区凡人而已，怎会让龙女情潮来临？竟如此相爱么。但人龙终究有别，怕是难办了。真龙发情时无比暴躁且会化成原形，不顺从欲望缓解下来时无法恢复理智的。除非…余檀看了看一旁聊的正欢的两位女子，心中泛起忧愁。若真到那时只能哄阿月喝下他的精血才行了。
“穆公子，有的事在下不便说于你听。但阿月是你注定留不住的，好好珍惜当下就是。”
旁的仙族都好说，偏偏是龙。这样的话听多了想多了便不会心痛，颔首的谪仙公子神色如常眼波平静。拱手答谢后起身站至妻子身旁，准备移步秦家大船。
三位少使到齐后巨轮划破幽幽水面继续启程。
慈溪馆灵舟原地停泊，由连州郡派专人看守着。自连州由水路西上云台需四五日的行程，怎么都是赶得及宗门大比的。秦风不愧是玲珑八面之人。为李月安排的正是当年的房间，陈设一切如旧。让她靠着熟悉的窗楞吹江风时好生感动愧疚。秦船长赠的剑被不小心搞断了，那可是她的宝贝龙渊呀。虽然又得了一把剑，可霆霄再厉害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只有使用权，以后得还回去。毕竟三界中应该没有谁敢真把天帝所用据为己有。
穆白近自背后将爱妻揽进怀中，下颌轻压着浓密青丝。何其有幸，自己能陪伴在一见钟情的心上人身边。但在这样沉重的环境下，能留给夫妻俩缱绻依偎的时间并不多。
“夫君。”
“嗯？”
“方才余檀和我说了一些事。”
“有关凶兽的么？”
“是也不是，以我如今的修为凶兽处理起来其实并不麻烦。但有些猜想不能说出来。”
在最熟悉安心的冷香臂弯中李月慢慢放松下来。
澄澈眼眸只需静看江中鳞鳞碧波思考可能的方案。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清清白白的将柳师叔救出，不能让她的清誉沾染半点污浊。哪怕，哪怕没有机会叫师娘。可怎么才能在保全柳师叔的情况下诛杀柳康呢？要是柳师叔此行也在就好了，还能提前了解一下情况。
“阿月，你的伤无碍么？”
“还算好，只要不再牵动内里就感觉不到痛，应该不会影响作战。而且凶兽有真龙血脉，便是他修为达到仙君实力也不能抵御这层压制，只看它何时现身了。唉。”
“那为何还愁眉不展？”
“我虽有把握能杀它和柳康，但是它们能杀千千万万凡人。我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若他们分头行动，又该以谁为重？”
“神明降下福泽庇佑已是苍生之幸，其余细枝末节交给为夫和各宗门就是。”
李月想，说到根底自己只是连妖怪都算不了的普通人。哪里做的了真正拯救苍生的神仙？可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只能用命一换一的凡人了，又怎么不能追随途英氏的英勇？
暗暗下定决心的异世来客看着江面倒影，终于露出释怀微笑。
“夫君，命运真的好奇妙。刚化形的时候我只当自己是要闯荡江湖过潇洒人生的小妖怪，甚至还担忧吃喝。可现在站在同样的位置上我已经和美人恩恩爱爱啦～”
腰前交握双手纤长如玉，直勾的龙女心猿意马忍不住用小指头撩拨起来。若即若离的抚摸撩起耳间低沉馥郁浅笑阵阵。
“阿月当初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轻薄为夫么，可不像是会忧虑温饱的模样。”
“好相公，冤枉。”
“哦？哪里冤枉夫人了？”
“是现在想轻薄你。”
昔年月下惊鸿一面时的想法当下想怎么实现都可以，毕竟龙女的情潮来得可不分昼夜。窗户是不必关的，因为结界自会遮挡严严实实。谪仙郎宠溺拖着怀中已然急不可耐帮自己脱衣服的娇娇，平稳向床榻走去。情到浓时起伏间婉转呻吟的龙女腰间鳞片已经蔓延至背中，幔帘朦胧掩映下的雪白胴体像是虚虚披着一块旖旎闪光的绸缎一般，极尽魅惑妖娆。
“好看吗？”
“我的阿月世间最美。”
此时船上还空着近半的客厢，以便沿途接要同行的修行者。值此人间动荡之际，哪怕没有宗门的散修也想赴会共襄盛举。有秦家这样值得信任依托的盟友，很多事交代起来也方便的多。归置好住处后众人便开始各自紧锣密鼓准备着，希望七元诛和七元缚对修为堪比仙人的凶兽有用。
云台在周边地域乃是一枝独秀。四下河谷平原辽阔，沿岸城镇众多。天泽水口并非银河九天的奔腾堤坝，而是自缝隙满溢而出平缓水波。说来也奇，风调雨顺江流丰泽时石台严丝合缝，水草青苔也生不出。数千年冲刷下依然如青玉般齐整，也不知是用了什么仙家宝物铸就。
晚膳是在一层大厅摆了十来桌席面，与会弟子都在。主桌的碧心真人与秦风各自叮嘱门人此行重中之重，言词恳切情真。倒未明说除魔二字，时时警戒提防为首要。毕竟人间半数以上的小宗门皆十分推崇柳家。李月坐在崩玉下首，认认真真的吃着碟中师父给夹的每一筷子菜。每一口都是满足与久违的幸福。至于有关未来师娘的推测与猜想只能深埋在心中。
只要是蛊，一定有办法拔出的才是。
但如果当真是同生共命，便有些棘手了。柳康必死，师娘却杀不得。
“月儿，你与穆白是何时成亲的？”
“五月底？”
“真人，是五月二十六。当时行礼仓促晚辈也来不及向您奉茶，还请勿怪。”
对结婚纪念日李月真有些迷糊了，毕竟自穿越来她从未记过几月几日。此时提起连忙不好意思地夹了一颗芙蓉丸子到自家相公碗中做赔罪。但他俩悄悄咪咪就成亲这件事，众人又哪里会怪呢？姻缘难得，恭喜都来不及。就连邻桌的许焰都露出了释怀的浅笑。
月儿师妹幸福就好，只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开怀下去。无论红尘，无论天界。
“我哪里当得起这杯茶。”
“那徒儿与徒婿先以汤代茶吧。”
“真人，请用。”
嘴上说着拒绝，两鬓微霜的沉稳男子眼角新生数条褶皱中都填满了欣喜与感动。双手接过白玉汤碗一饮而尽。徒儿和穆白兜兜转转数年，总算是求了个结果。哪怕不能相守终生又何妨？待诸事平定，也希望自己和枫妹有机会远离风浪去做一对平淡夫妻，如同当年约定那般岁月静好。
枫妹，等他来接你离开申山。
西上巨轮平缓行驶在江河中，每停靠渡口一次船上便多了数位乘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柳家家主柳康也携巫女未婚妻与门中精锐弟子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十数小门派与部族。浩浩荡荡千人足足坐满五艘大船，一时之间青川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