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狼族之地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叫我花妖，哪里和花沾边了。说穆白还差不多。”
“师妹同穆师弟如今就住在申山？”
“嗯，山野隐居也别有一番意趣。二位师兄不如饭后先移步寒舍稍作歇息。”
“好呀。申山本就是我族属地，只是近些年族人都甚少外出罢了。”
“怪不得没有什么气息，倒便宜了我和穆白一来北燕就寻到这么好的地方。”
“师弟师妹怎么想到特意来北燕隐居？”
明明师妹的这位夫婿是定国人，而且身份贵重…为何成亲这般大事都遮遮掩掩的举行，而且还要避世隐姓埋名？源夕源朝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想但不敢明说出来，只能故作轻松问些生活琐事转移话题。人妖相恋尚且不得善终，何况是仙凡违禁结合。苦了师妹了，确实只有躲起来。
一仙一人二妖说说笑笑谈了近一个时辰都不觉得困倦，一旁嗑炒花生的狼崽子也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有意思，妖族也可以去修仙宗门修行求学。
当年人妖两族嫌隙愈深，不少在外行走的妖族受排挤或者围攻。风若负伤回到狐族后狐族太长老推演修仙宗门和人间即将面临浩劫，便晓谕各族严禁族人去凡世红尘。而且在风波未停之前不得与人族有任何往来以求保全自身。并非妖族处理的太过谨慎或者作壁上观不管人族死活的态度太绝情。若没有从天而降的龙女处处勘破先机并在云台将魔物一网打尽，这场天地浩劫只怕要抹去世间十之三四的生灵。世间万物同气连枝，一损俱损。届时不止各宗门元气大伤，躲在人迹罕至高山深谷的妖族也逃不了魔物入侵。
聊了许久，李月肚子饿的直打鼓。便弹响门口银铃唤来跑堂小二，加了许多想吃的招牌菜。口味一反以往，全是浓油赤酱的大荤之物。所幸她胃口好的很，半点不觉得腻味。吃完还觉得意犹未尽，不知在想什么。
“师妹？可是没吃饱？”
“我去唤小二，再加一些。”
“也不是没吃饱…”
李月也想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吃什么都感觉没有味道，总差点意思。隔靴搔痒一般到不了关键处。可明明对食物渴求的很，甚至比几月前发情期的时候还要馋。管他的，不想了。反正修为灵力什么都不受影响，至于旁的这具身体想怎样就怎样吧。
穆白点了好些点心肉脯之类的零嘴让小二打包送上来以免她到了狼族饮食不习惯。十足的贴心体贴好夫君。源夕源朝直点头，对一旁甜笑的小傻子挤眉弄眼。凡人又如何，月师妹喜欢才最紧要。人世在世不过匆匆忙忙几十载，何况师妹与他不知还有多久。当及时行乐才不负情深。
“师兄，一起去庙会逛逛再走吧。”
“我也正想给狼崽子们买些穿的玩的。”
“他们闹了许久想出来玩，总不能吃一顿就给扔回去继续修炼。”
“都不要客气，全部让我相公买单。”
“二位师兄见笑了，这也是我们夫妇的一点小小心意。身外之物于我也无用。”
源夕源朝对视大笑。转身赶鸭子一般领着小肚子滚圆的小辈们往外走去，青灰如山间雾气的袍子将余音远远甩在后面。
“谢过师弟师妹，师兄就不客气了。”
一行皆是上佳的外貌又带了那么多上蹿下跳的孩子，浩浩荡荡走在闹市中格外引人注目。摊贩们个个喜笑颜开，毕竟他们是什么东西一买都十多份的大主顾。山中拘了许久未见老友，龙女笑的格外开心。看过眼的小玩意和零嘴珠钗都买了个遍，每走到巷子转角处都得悄悄扔进灵宝袋子中才行。不然每人十只手都拿不下。
穆白落后半步跟着付钱，低语浅笑间满眼只有烟霞粉的欢快背影。卖货郎君和老板娘看着这般俊俏公子，无不赞叹那小娘子好福气。嫁了有情郎不说，家族人丁兴旺还有两位靠谱的兄长。但细想下来谁家娶到这样灵动乖巧的娘子不会如珠似宝宠爱着，夫妇俩都是顶顶的好福气呢～
庙会的热闹程度远超李月想象。走马观花也逛到了天色渐晚，头顶彩灯接二连三亮起。众人随便选了家羊肉汤饼铺子歇脚，一边聊着今日收获和接下来的去处。
“源夕师兄，源朝师兄。此去山中要花多少时间呀？如果太晚的话不如先到我家住两天。师妹师弟还没有招待过客人呢。”
“怎好空手去师妹师弟的新居。而且族中都等着呢，来日方长。”
“师兄说的有理，我与阿月便叨扰了。”
“客气什么。贵客盈门，蓬荜生辉。能招待师妹师弟，我族荣幸之至。”
真正的贵客只管傻乎乎笑。穆白无奈侧身抬手替她解了披风整理好领口。以免弄脏了那雪白白的滚毛边，某些人又要哭唧唧自责了。万事俱备。李月一手酥饼一手瓷碗吃的香极了，什么也不耽误。热乎乎的羊肉汤饼别提有多鲜。更别说上面飘着的水灵灵翠绿绿的葱花香菜和红彤彤石罗油。还有油汪脆到直掉渣的酥饼，狼崽子啃得掉了满地。有说有笑中谁也没注意有只落单小崽子跑去附近酒酿摊位偷吃了甜酒，摇摇晃晃间尾巴耳朵都快钻出来了。
“小公子你都喝三碗了。不能再喝了，快些叫家里长辈来结账吧。”
“伯伯，我还要喝！多加料的！”
货郎摇头笑出声，打算先给源滕端上一碗酸辣汤打算让他醒醒酒再问家住何方长辈在哪。给端碗抬眼细看去时暖黄灯光下的哪里还是之前白白嫩嫩的小公子。竖直毛茸茸的兽耳，若隐若现的獠牙还有那幽幽闪光的铜绿眼睛。这、这分明是头狼！
“有妖怪啊！”
“有妖怪！”
陶瓷片与葱花香菜混着汤汤水水被踩踏的到处都是。满地狼藉，哄乱四起。电光火石间，面色酡红呆坐在长条凳上的小源滕便被十来个怒目圆睁的汉子拿家伙什团团围了起来。颤抖试探的武器各色各样，有锅铲长勺、木棍竹竿和火钳。人妖当真隔阂如斯。弱畏强本该世事天理，可明明妖也怕人的很。馋嘴偷偷溜下山都要有族中成年长辈处处看管保护着。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铁屑踏破十万群山一无所获的长岭观一众今日正打算拜会郡守后便离开肃章郡，饯别宴罢刚出酒楼便听见了哄闹声。
“长老，那正是狼族！幼崽都在此，想必其他同族也在不远处。是否需要弟子们…”
松岳抬手捻了捻板板正正的山羊胡，沉吟几许才收回矍铄精光的视线同郡守封存唯低声商讨几句。或许人妖两族重修旧好当真是天意吧，吾辈修行之人又怎能错过时机？
源滕性子温和，被人杀气腾腾拿武器围着也没有龇牙花。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便传讯给源夕源朝，然后羞愧埋头捂住耳朵装乌龟。以后肯定不能再下山…红尘滚滚皆有定数，封存唯与长岭观众人上前解围将源滕护在身后时源夕源朝他们也赶到了。目光交集，心下各有考量。
“郡守，仙长。您为何要护着那狼妖？”
“就是啊，这妖怪都敢跑到大街上了。”
“还是狼呢！”
封存唯执政清明，为人和善。肃章郡里的街坊大多都认得他也直言敢说上几句。封存唯洞若观火般的视线不动声色在在人群逡巡一圈，喧闹也慢慢平静下来。这时候做寻常富家翁装扮的郡守才侧开身子将身后源滕露出示意众人看去。缩成一团的可怜巴巴无害模样倒是让众人的戒心降了不少，但依然将没有放下防身家伙什。小妖怪也是妖啊。
“诸位所想本官都明白。可妖族只要不作恶同咱们寻常凡人并无多少区别。你们瞧，这位小友不同各位家中喜爱新年佳节热闹的孩童稚子一般模样么。”
仙风道骨的松岳也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自报家门后沉声开口。
“各位街坊有所不知，我等人族得天地造化，生来有灵。可妖族众生修行化形皆难若登天，轻易是绝对不敢同人为恶的。何况人有千般模样，妖也有万中秉性。何必一竿子将所有异族打落水呢？想来是幼崽贪慕俗世热闹，所以在元日佳节缠着族中长辈出来逛逛吧。一会儿自会有客来此接他离开。街坊们继续逛庙会就是。”
“诸位放心。本官会同松仙长一同在这里守着，直到他们离开。至于这位摊主今晚生意上的损失，也由我等负责。”
有仙长的解释和郡守做保，众人终于选择慢慢退开。也有胆子大的年轻后生和小孩细细瞧了瞧源滕的模样。别说，虽然长了毛耳朵也是挺可爱的。并非青面獠牙恶鬼。
插曲结束，坊市重新恢复之前繁华喧闹。封存唯感觉身后有小手试探讨好拉上自己的衣袖便蹲下身子与源滕平视，慈爱温和揉了揉他的酡红脸蛋。
“小友，怎么同长辈走散了？”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人的。”
“嗯，别害怕。”
封存唯同源滕说话的间隙，松岳抬眼看向路口，平直嘴角露出细微笑意。数月奔波终于能同狼族碰面了，此行真是意外之喜。拿人嘴短吃人手软。源夕源朝同李月穆白方才将经过看的清楚明白，给了酒酿摊主一大锭银子清场后客客气气入座。客客气气之前先把装模作样的源滕从封存唯身后提溜出来，扔到后面去面壁思过。
李月勉强算是熟人而且也乐于见人妖两族慢慢打破壁垒，便当中间人先开口。
“封郡守，松道长。章山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缘分天定，想来我等与花妖娘子缘分匪浅。这二位便是小友的族中长辈吧？”
松岳开门见山直奔所求，源夕源朝也不便继续回避。罢了罢了，只怕人妖两族重修旧好也有上界的意思。天意不可违。妖族修身养息多年，各宗门再要出尔反尔亦无所畏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馄饨摊古旧小方桌上北燕宗门和狼族握手言和，冰雪初融。此后北地十万深山常有灵踪，破败不堪的小小山神庙也恢复香火人烟不断的景象。源滕也应这段缘分在长岭观修行传道数十年还做了许久的客席长老。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肃章郡一别，众人便往深山而去。
“啊啊啊啊！源朝师兄，你跳慢一点！”
“月儿师妹，师兄我已经跑的很慢了。难道你在…没有坐骑么？”
“没有啊，我一般都自己飞。就算有，也不会在树林里这么跳来跳去呀！！！！”
“月姐姐，源朝哥哥他就是故意的！”
“我也看出来了，故意整我呢。”
又不是修炼忍术，为什么行动轨迹飘忽不定？落脚点永远不在正常水平线上。嘴上说着抱怨，李月却笑的十分开心。手掌撑着巨狼脖子微微前倾，一双眸子像是雪林里闪闪发亮的星星。若非不好在人前现出龙身原形，真想比比老谁跑的更快！
“哈哈哈，抓紧了！”
“哼，休想把我摔下去～”
嬉闹奔腾间源朝和身侧一大群狼崽子溅起风雪无数，毛色更深些的源夕驮着稳坐如山的穆白不紧不慢跟在后头。说起来，这是源夕初次接触这位传说中的师弟。他到底哪般好，才能值得神女倾心托付私定终身。毕竟就算再好也不过区区凡人，韶华不过十数载。如何长久？
情情爱爱当真是谁也过不去的劫数。
“师弟，我族甚少有凡人踏足。而且习俗饮食和起居用具都与贵国大不相同，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源夕师兄言重。我已斩断身外羁绊，如今只是穆白。能有幸去到贵族便是机缘，何谈其他。师弟余生也只想同月儿在章山中做寻常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足矣。”
“神仙眷侣当如是。我听师妹说宅子还是你自己动手造的，师弟当真博学。”
“我并未研习过建造之术，不过有事先备着图纸，寻好方位后只需要因地制宜改动些许即可。哪里当得起师兄夸奖。”
“只有师弟你能事先考虑这么周全了，看把咱们月儿师妹照顾的多好。”
“师兄此言差矣。”
“怎讲？”
“我所做不过微末小事，若真早论起周全远不及月儿承担思量的万中之一。”
“哇哇哇！我算是明白师妹以前说的酸是什么意思了，简直太酸了！”
“让师兄见笑了。”
雪狼背上的谪仙公子语调轻柔平缓，穿风裁雪的长指随意将披风拢紧半分。任景物如何婆娑变幻，深邃眼波永远只装着前方淡粉身影。任世间繁华变幻再不能入其中。狼族之地便肃章十万大山中。待群狼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后冬日桃源秘境跃然出现在眼前。虽然处处依然可见白雪点缀，但绿意鲜花遍地。暖灯明月繁星，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