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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龙情香

李月漫不经心扫过年纪加起来超过十万岁的老不朽们,隐约认出两位。和淏岩那令人生厌气质一个模子的老子还有青川小姑娘的同族长辈。再加上自己远赴南海得来的陈情扎子,今日可算是齐了。

“参见神君。”

“涂山将军,今儿是怎么了。一大早的便这么热闹,不知本君可否通行?”

“神君折煞末将了,您请。”

金光散去,神女悠悠入内。未等行到阶前便有数位仙官自宫门而出相迎。饶是淏洺长风们从未见过龙女,从其修为气度和排场也能认出这便是传闻中即将位列天后之尊的月华神君。只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方才那郎将还声称陛下不见来客,现下便当着大家伙的面恭恭敬敬迎其入宫。竖子小儿刁难至此,当真以为万世永昌了么!岂有此理!

“看来今日吾等是见不到陛下了。”

“本尊记得你我四族共在宸极宫外觐见已经是六千余年前,时移世易啊。”

“又非朝会自然是不必见我等这些老骨头。何不趁早散去,免得失了颜面。”

“天君言之有理。”

左脚刚进门槛的神君又退回几步。

“这位想必就是灵璧族族长,淏岩少君的父亲,淏岩天君吧。”

“神君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是问一句令郎如今的身体如何,伤势可有好些。毕竟当年本君的脾气有点大,下手也没个轻重。”

“吾儿业已康复,不劳神君挂心。”

“啊~康复了就好,毕竟很快又要挨鞭子雷劈的。伤上加上就有些难熬了。”

“神君此言何意?”

“天君心知肚明。涂山将军,帝宫之外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还不送诸位天君天尊们出九重天。莫要扰了陛下清修。”

“是。”

金光再度浮现阶前。

神君虽尊贵,可职阶尚在天尊和天君之下。淏岩等如何能忍如此羞辱。

“月华神君好大的威风,竟要逐我等离去。莫非九重天如今已是您当家?”

“可莫要将凡间风气带到天界来。”

“本尊是为求见陛下而来。”

“凡间风气、呵。诸位失仪犯上,就别怪晚辈不给你们留面子了。”

话音刚落,宫阙之上瞬间凝聚出浩大浓云。众仙抬头望去,清晰可见无数紫金天雷在内翻滚呼啸。仿佛但凡有谁再敢违逆半寸便会带着滔滔神威呼啸而下。掌控天雷的神女自宸极宫门前居高临下睥睨俯视着阶下诸仙,无需过多言语天威已露。

这竟是…唯有天帝可掌控的紫金天雷!轻浅惊呼此声起彼伏。淏洺长风等彼此交换目光示意后心中再气恼也只有飞离而去。背影再气势昂扬依旧难掩灰溜溜败走之相。

李月瞧得爽快的很,嘴角洋洋笑意一直到进了大书房里还高高挂着。上首正在批阅奏章的陆珩放下朱笔招手示意她近前去,无奈轻笑出声。

“怎么这般欢喜。”

“您不是都看得见么。”

“足以劈断寻常仙骨的紫极天雷都唤出来了,孤的天后好大地威风。”

“是他们失礼在先,我又没错。”

“换作为夫也会如此。”

为夫。

李月嘴角笑意收敛成乖巧模样,迎着那只手那双眼眸上前。还为自己特地换了双人宽敞桌椅不成?琉璃眸子略僵了半瞬便恢复寻常,毫不扭捏地坐上九九真龙雕刻而成的金椅。毕竟都到了这份儿上,谁会和舒坦过不去。且随他要如何。

“我昨天回来得太晚所以没找您。”

“孤以为阿月会再多睡会。”

“都睡了那么久,该醒了。只是陛下您就非要占几句口头便宜么?若要以夫妻相称,不如等承诺兑现成亲之后。”

“阿月这是愿意做孤的天后了?”

“待了断前程送穆白的魂魄去轮回转世,阿月就学着去喜欢陛下。好么?”

“孤必定不会让阿月失望。”

“夫君他真的可以重入轮回么?”

“孤向阿月保证。”

十指相扣,温热恰到好处。李月不愿细看那双装了太多东西的深邃眼眸,垂首翻看着桌上奏章躲避。这份不容拒绝的强势情意之前既让自己害怕也让自己情不自禁靠近。甚至在心中猜想难道因为永世相伴地诱惑力竟这般大,大到足以让尝过失去痛苦的孤寂魂魄心生向往?大到让心里还装着亡夫的寡妇琵琶别抱见异思迁?呵,结果居然是闹鬼了。

这鬼还藏着掖着不愿见人。

“您是想多晾他们些时日?”

“嗯。司法天君那边还需再整理些罪证供词,务必让百族心服口服才行。”

“我这儿也有一封,您要不瞧瞧。”

“原来阿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厚厚的札子在金玉案上摊开来,字字都皆由血泪凝成。仅陆道机当政期间,有名有份嫁与各族的侧妃姬妾共三百二十余。或暴毙或久病,无一超过百年。表演歌舞的寻常鲛人,失踪者更达四千七百。再看一遍,悲恸依旧。

“我怕鲛人以后在天界难以立足所以拦着没让鲛皇落名,还能当证据吗?”

“孤心中有数。”

“陛下圣明。”

“好了,眼圈都红了。”

仰头将即将决堤的眼泪翩回后李月庄重合上写满名字的札子,深深吐息。

“您继续忙吧,我自己找书看。”

“难过就好好休息,何必强撑。”

“陆珩,我说话算话的。要陪你。”

陪你。

世间最动听甜言蜜语不过此。春风吹绽冰雪面的片刻温软胜过万千缱绻。三界之颠的天神依旧次次清醒沉沦于其中。某一瞬陆珩甚至觉得若能永远如此也不失为幸事。可浅尝即止的酸甜交织如何能满足贪欲无限的猎手,须得将灵魂也尽数纳入腹中才能平息他心底那些汹涌喧嚣。

“侧殿厢阁都已换作阿月平日爱看的书册,可是孤今日不愿阿月只看书了。”

“还要做什么?”

“再替孤研一回墨可好。”

被圈入怀中无处可逃的神女只能用手抵着可能压下来的胸膛,睫羽轻颤如蝶。

“可您以前明明嫌我搓得不行…”

“孤知错了。”

“天帝怎会犯错。”

“若大错特错,阿月可愿宽恕?”

“陛下无需任何人宽恕。若您是为曾经的越界道歉,我心中并无仇恨。”

“无爱方能无恨。”

“世间有无数夫妻貌合神离。”

“孤与阿月绝不会在其中。”

“陛下就这般笃定?”

“只是阿月还在逃避。”

“陆珩。”

“嗯。”

“要红的黑的还是金的?”

“丹朱。”

“那您怎么还不把手松开。我得扶着砚台才行,免得弄飞出去了。”

“是孤考虑不周。”

龙女明眸闪过羞恼白眼,起身接过朱墨立于桌旁研磨起来。素手纤纤,红袖添香。和谐一如偏僻山村木屋的凡间夫妻。重复的简单动作最能净心。几柱香后李月觉得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沉重念头都给磨个干净,只全神贯注于细腻墨汁上。

浓淡适宜,用来批红正好。

定国皇宫中便是这样磨的,若是在章山小院中写写画画便会淡上几分。或许龙女不曾细看,身旁侧影竟一般无二。磨完墨又看了小半本上古杂记,李月无意间抬眼往殿中的日钟鼎看去,才发现快到食仙身边小仙官该送食盒的点。

“您忙完没?”

“阿月有什么安排?”

“没。就是昨天没吃上饭,想先回去等着了。免得让送饭的小仙官白跑。”

陆珩失笑放下笔。着实是自己这个当厨子的疏漏,今日得意忘形忘了时辰。

“想吃什么。”

“现在人间七月,想吃莲子了。”

“还有呢?”

“还有板栗红烧肉和醉虾,就是不知道食仙那儿有没有备着这些食材。”

“孤着神侍去通传。”

“不然在广寒宫开个膳房吧。麻烦食仙也不好意思,都没见过他老人家。”

“有些不符仪制。”

“啊,还不准开火啊。”

“无妨,孤会安排。”

宸极宫都可,广寒宫又有何不可。

“陆珩您真是大善、大好龙。”

“那阿月先去,孤忙完就回来。”

“在这儿等您一起就行。”

“孤还不知要处理到何时。”

“哦~那我走了。”

说走就走,不带一片云彩甚至连头也不曾回过。同殿外候着地颜锦霞锦却能笑意融融如沐春风,好生薄情寡幸。

广寒宫内主殿紧闭。殿内碎纸纷飞如飘絮,顷刻化做无形灰烬。灼灼火舌隐约可见潦草字迹。直到宫门百丈外的浩瀚云海荡开第一丝涟漪,重重帘后香肩半露的神女正揉着惺忪微红眼眸更衣。

这趟日夜兼程的南海之行当真是给她好大一个惊喜。幸好陆珩说话算话,不再用神识跟着。不然昨天晚上翻箱倒柜又鬼哭狼嚎地动静就会把他吵过来了。李月不知这究竟算怎么回事。醒了这么久,结果还是在梦里。甚至曾经所有的欢愉悲恸所有的所有都是被计划好的命格。可笑,简直是可笑至极!陆珩这样玩有什么意思,自己一个偶然穿越的魂魄哪里当起堂堂天帝如此算计。

若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是不是混沌梦境中见过的李月与陆白才是真的?即便他们依旧不得相守。

“神君大恩鲛人族无以为报。小王自知寻常仙宝入不得神君法眼,唯有此枚灵血珠算得上稀罕。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灵血珠?”

“鲛人皇室曾为龙族禁脔因而知晓些许龙族秘辛,龙情香便是其中之一。龙族血脉强横,暴走时唯有爱侣的情香才能安抚。可雌龙自古稀少,十数万年前更是绝迹于三界。为求能在九重天保全性命荣宠,蔽族历代天妃尝试之下终于得出了一个用本命精血凝珠造伪香的法子。”

看着眼前莹莹红珠,李月第一反应本是想问既然有灵血珠,黎棠公主为何…话到嘴边才意识到有多愚蠢。陆道机那种走火入魔的疯子,哪里是伪香便能安抚的。不对,香。偏偏是与龙有关的龙情香。鲛皇不会无端到同自己提起此等隐秘?

“鲛皇为何要将此物赠与本君?”

“相传神君在凡间曾有露水情缘可惜以悲剧收场,故小王冒昧猜想陛下应当未曾闻到过您的…此珠或可助神君解忧。”

“多谢鲛皇好意。本君年纪尚小,陛下尚未细说过这些。若非您提醒只怕还要误解成特质熏香。此为龙族独有?”

“原是小王多虑逾矩了。情香独属龙族,气味各不相同。心悦者方能入鼻。”

“那情香可会更改?”

“情香因魂因欲而生,绝无更改。但先祖古籍中记载曾有相好龙族用分魂之身陪其下界历劫游玩。凡人之躯时竟也有情香,只是气味比之真身稍显清淡些许。”

“历劫竟然还可用分魂?有趣。鲛皇想必也知晓本君长于凡间对天界仙族之事知之甚少,好多事都还需要慢慢去学。”

“分魂之法唯有天尊以上修为的仙族才能施展,或是用做下界锤炼心境。神君您不知道也是常事,不必介怀。”

“历劫不是都需关文么?若是每个天尊都随意下界,岂非干扰人间命数。”

“天尊修为于仙族已是极点,哪里还需历劫。至少小王不曾听过。但想来需要一方界主一族之长得下界应命的劫数,应当不是寻常天命。自然也无需一纸文书了。”

“鲛皇此言有理。三界中龙族唯有陛下与本君。以后我若再去凡间历劫时即便换了容貌身形,陛下也能轻易认得。”

“神君风趣。您与陛下天作之合,大礼之时小王定要亲上九重天拜谒。”

……

后面黎瞳还说了什么,李月感觉自己都听不见了。

或许是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连在一起就理解不了意思。行尸走肉般带着计划之中的札子离开南海。鸾驾仪仗浩浩荡荡划过天海皆一星河。车内静默,唯有交合膝上的双手颤抖。因为过喜过悲时,即便九天神女也是没有力气做表情的。

怪不得那天去百花宫的路上,陆珩在听到自己说冷香并讨要香料后就莫名其妙发了好大的脾气。

怪不得陆珩当时的反应同青川灵舟上穆白骤然听见自己心声后落跑的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们的香味只有浓淡之差,从始至终也只有自己可以闻到。所以自己一闻就喜欢上那独有的冷香,越闻越情不自己越对他生出几分妄想。从妄想变成几分真心再到生死相许。陆珩也说喜欢自己的味道。结果这份情爱到头来只与雌雄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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