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茶铺变故
飞石本不能近到他身前三尺，但穆白最终选择卸掉手中聚集的灵力。
因为他想看这个小骗子这回又要做什么戏，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落在谪仙公子眼中却成为了永恒。她当真只是想救自己，不为旁的。泄气松开的如玉指节也因心底最深的怨气与欲望重新紧握成拳随神魂一并陌生颤动着。
或许蓬松的皮毛让肌肤敏感微痒，熟睡中的少女梦呓呢喃着歪头换了方向继续畅游在无限的美梦中。水润唇瓣微张，同绵长平静鼻息一起吹拂轻若无物的滚边绒毛。少许，快要燃烬的火堆又添了枯柴，想来足够驱赶山中春寒。离天明还有三个时辰。
这一觉李月睡得格外舒服。将斗篷细细拍干净后元气满满的同在场每个人都问了好，甚至包括坡上面六头骏马。江湖，修仙。她来了！
“月妹妹醒了，来喝点热茶。”
苏玉蓉姿容绝世，仪态也是挑不出半点不美。一半仙气一半雍容。明明只是荒郊野岭用铁铫子煮出来的茶汤，经了她的手都能变成回味悠长的甘露。不过器物要凑合一下，用的是周韵用剑意现刻出来的茶杯。但胜在岩石纹路各不相同，也算是别有一番意趣。待哒哒马蹄声远去，石杯已同未燃尽的木柴一并化作飞灰。山中草木依旧。
等不紧不慢的绕过这座山又赶了大半个时辰的路，终于碰到了一个茶摊。柳双双勒缰驻足看了看后提议去歇歇脚。毕竟难得这般悠闲，等回宗门就有得累了。
一行七人，穆白自然是单坐一方。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倒也依然不娇气，从善如流喝着一文钱一碗的粗野茶汤。李月从未亲身体验过这样有江湖气息的场景，只觉得连棚子桌椅板凳都是满满氛围。双手牢牢捧着大彩碗，小口小口喝得香极了。或许是她的这副模样太馋，让卖茶的娘子都主动过来推销吃食。
“诸位小姐公子，可要再点些花生枣糕佐茶？都是新鲜刚做的，保管好吃。”
虽只是卖茶的小摊子，妇人也穿的周正齐整，头上还插着银梳等妆甸。容貌祥和语调热情，看不到饱经清贫的愁闷。想来日子应当过得滋润。李月落座前就闻着香喷喷的热气只是没好意思点，如今哪里受得了诱惑？当即眼巴巴看着苏玉蓉。如此乖巧可怜模样谁也忍不下心拒绝。
“赶路许久正好我们也有些饿了，麻烦娘子各样捡些凑几碟端上来吧。”
“好勒。”
“谢谢苏姐姐！”
“这有什么，想吃为何不早说。”
“我怕你们笑我没出息…”
“不必事事谨慎。”
“好，我知道了。”
松软香甜的枣糕用肥大叶片包着，表面还淋了几滴花蜜，诱人极了。还有盘夹着核桃仁的花生甜馍，一口下去，直甜眯了少女双眼。刚出炉的也太好吃了！
大快朵颐时见身旁谪仙公子依旧冷颜沉默没动筷，李月疑惑将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早上起来到现在都不说话不搭理人就算了，怎么连东西都不吃？就算是真仙娥也要食人间烟火才行，不可以饿肚子。
“穆公子别拘谨。赶路辛苦，你也吃一个垫垫吧。这糕点真的特别好吃！”
^宝贝～别这么冷冰冰的吗，江湖儿女难道还讲究男女有别么。来口热的暖暖胃～虽然比不上什么御膳房的点心～^
^啊~宝贝来张嘴～^
^哎呀，不说话更好看了。^
“你、唤我什么？”
“穆公子啊，怎么啦？”
“无事。多谢李姑娘。”
“快吃快吃～”
忙着品尝美食感受生活真谛的少女哪有心情再看对面公子的深邃眼神和桌下蜷曲僵硬地如玉指节。甜糕配茶美滋滋，人活着就是为了吃口热的！待缓了几息之后穆白才抬手学着身旁那人的模样满满咬下一大口枣糕，陌生僵硬又带着几分贪婪的咀嚼着。
确实美味，但这份甜太陌生，不应该出现也不适合自己。而且她的乖巧好像也不是独独对着自己，太过依赖喜爱苏师姐她们了。特别是对周韵师姐那近乎奉若神明般崇拜。两日未见便将自己抛在脑后，招惹到手便要抽身与那些花间浪子何异...
再想到之前在窗前的犹豫不决，太子殿下不免愈加气闷。现身后她便不再露面，甲板上也从未碰头。难道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吊着自己么？宝贝、是否也还这么叫别人？真是个流连花丛的色中饿鬼，可天命为何偏偏让他输给这样一个流连花丛的色中饿鬼…
待到众人都吃饱喝足后李月抹抹嘴便起身打算先去结账。毕竟荷包里的碎银子还有好些，不能一直吃白食。
谁料突然茶棚前来了好几辆马车，带起风沙阵阵。众人转眸看去，宽大车厢装饰金碧辉煌壕奢无比，却也土气庸俗的很。而前呼后拥下车的那人简直是活灵活现的酒肉纨绔，就差把跋扈二字写在了脸上。射向苏玉蓉等人的粘腻视线更满是淫邪下流。慈溪馆虽在南宁国境内，实则超然世外不归任何人管辖。不接触修行门派的普通人自然是完全不知道。比如这位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蔡公子。蔡俊杰是临近雨石镇员外郎的独子，更是爱如命根子的老来子。
蔡员外是曾是南唐都城中的高官。虽是年老犯事被贬斥，但在这边陲小镇依旧可以呼风唤雨只手遮天。蔡俊杰仗着家中权势和有爹生没爹教的人渣性子，这几年闹得雨石镇及周边乡邻苦不堪言。年纪二十不到家中就已收了二十房小妾，还常常带着鹰犬走狗驾着贴金香车四处猎艳。
今日蔡俊杰本是出门打猎空手而归，心中可谓百无聊赖。谁知回程时偶然掀起车帘那么一打望，竟在路边远远瞅见简陋茶棚中围坐着一桌神仙般的姑娘。这下简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哪里还能忍住。当即便带着鹰犬们急不可耐的近前来。旁的且不说，眼神是当真好。
蔡俊杰一行足足有十数人，乌泱泱将只能将将摆开三桌的四面透风小茶棚挤的满满当当。不速之客行动间弥漫开来的粘腻香料味直把五感敏锐的李月熏得睁不开眼睛，忙往穆白身边凑近些才得以喘息。还是她的亲亲仙娥最香。感觉着近在咫尺的温软，穆白眸光略收连带下颌都有些不自然的僵硬起来。运筹帷幄掌管偌大帝国的脑海中片刻便闪过无数念头。可本要不动声色移开的手臂在天人交战后却还是选择牢牢撑在膝上。罢了、且先随她。
卖茶娘子心知不妙，强颜欢笑招呼上茶后连钱也未收便准备解马送走苏玉蓉等人离去。苏玉蓉却坐的稳当，面不改色饮完最后一口茶水才温言出声安慰妇人。
“多谢娘子好意，一会儿您躲远些就好。我们尽量不损坏摊子上的物事，若损坏也定会让人十倍赔偿与您。”
“小姐，他们惹不得的、”
“娘子放心，您先忙吧。”
“那行，你们多加小心。”
再三叮嘱确认后妇人才回到灶台，收起钱箱喜忧参半的躲到远处。只希望这次苍天有眼，真让那畜牲被整治吧！同村刘大娘家的小雁便是被他欺负了。如今人变的疯疯癫癫的，终日以泪洗面好不凄凉。要知道小雁是多好的姑娘啊，她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出事前求亲的媒人都快踏破了门槛。
蔡俊杰觉得苏玉蓉和周韵两人都美到此生罕见的地步。但盯了数个来回还是打算先选冷傲赛过冰雪的周韵。全是小娘们儿，就一个白脸。今日真是天降艳福！
激动难掩下蔡俊杰甚至开始不自觉的舔了舔唇。随即用眼神示意手下。臭烘烘的人渣们越围越近，直接站到了周韵所坐这桌旁边。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来硬的了。
“不知美人是何方人士，怎么在这荒郊野外的。不如随本公子去车上坐坐？”
“我等稍后还要赶路，就不叨扰这位公子了。若无事，还请公子借过。”
周韵不屑出手也不在意那些淫邪视线的打量。自降身份，扰乱道心。只要不越界便可以放他们全须全尾的离开。但李月已经被这厮气到发抖。什么臭鱼烂虾恶心蛆也敢对她的女神搭话，宁配吗？
“哎～相逢即是有缘，美人别急着走啊。不如留下来陪哥哥玩玩。哥哥车里什么都有，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任你挑。”
“公子还请自重。”
“美人这说的哪里话，来来来。”
眼见肥厚大掌说着说着便想往周韵肩头上放，李月哪里还能忍得下去。整个人炸的像是头护崽的母老虎般，登时起身用剑背将那肥猪打飞数步。然后横剑护住周韵，怒不可遏连珠炮般的痛骂出声。不仅将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便还连碑文都帮他刻好了。骂完犹不解恨，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柴火堆中乱作一团的渣滓们。
“还哥哥，早点回家去割你爹的坟头草吧！你这样的有害垃圾活在世上简直是污染空气，丑的触目惊心。出门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不想死的话就滚远点，姑奶奶的剑可不止是拿来看的！有多远滚多远，别不知好歹。”
为了当场避免闹出人命，李月力道控制的相当保守。哪怕已经火冒三丈也顶多拍裂了咸猪手的掌骨。但骨裂已是锥心之痛，让背靠在柱子上的蔡俊杰惨叫连连。手下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为他处理。寻欢作乐纨绔会随身携伤药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已作恶多端，经验丰富。为了不闹的太大不好收场所以准备着，净是些止血跌打的药。
包扎好后蔡俊杰由走狗扶起身，捧着伤手杀气腾腾的看着横剑身前的少女。满脸横肉的猪头面孔上此刻已然像是开了染坊，黑的红的紫的绿的，越发丑恶。这片地上还没有人敢这样打自己的脸，打蔡家的脸。不过几个小娘们儿，会些三脚猫功夫又如何？今日定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小贱人，没先挑你还急了。会使剑那待会儿就把你的手脚捆上玩，不用剑活活弄死你我就不信蔡！给我抓起来！”
这话委实太过不堪入耳。冷心冷情如周韵都皱了眉头，更别说已经起了杀心的穆白。嗡嗡作响的苍蝇当真是自寻死路。
“我看你是茅坑里提灯笼，找死。别急着狗叫，姑奶奶我管杀还管埋！”
“这种宵小之辈交给在下来处理就是，以免脏了众位师姐、和李姑娘的手。”
“也好，那就劳烦穆公子了。月妹妹且先坐下吧，别气着自己。”
坐什么坐，我要做了他们！
李月将剑拍在桌上，粉拳直捏的啪啪作响。对付这种人渣直接用拳头泄愤最合适！上辈子她是个战五渣，死的憋屈可怜。现在吗，呵！即便没有断定当杀不当杀的资格，防卫足矣。可正欲迈步上前时少女突然被带着冷香的温热掌心自身后捂上了眼睛，连包裹怒气的纤纤十指也被依次卸力松开。耳畔响起的嗓音更是无比轻柔珍重，如拈花拂尘一般。
“李姑娘莫看，他们太脏了。”
穆白想这双干净到透明的眼睛怎么能装那些污秽玩意儿，当真是舍不得。以后只要一直装着自己就好了，喜欢看便让她看个够。即便只为贪图美色也罢。
突然来这么一出，李月再有心中天大的火气也被按了暂停键。无所适从站着。
“那、那闭着眼睛打总行吧。他们这么过分，我定然是要出出气的。”
^不要拦着我当护花使者处理有害垃圾啊！而且仙娥你才不应该看那些蛆，会玷污你的圣洁玷污你的美丽。呜呜呜，你别看。^
“好、交给在下就是。”
言语如此亵渎了她，然该由自己去处理的干干净净才是。不容少女再据理力争谪仙公子已自然又不逾矩的将人半搂半扶压回板凳上老老实实坐着还特意侧身将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挡地不露分毫。
对付这样的人用竹筷都是糟蹋。穆白垂眼避开视线，凌空熟稔打出飞叶阵法灵力召来路边碎石木屑颗颗锥进鹰犬的四肢。入肉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罪魁祸首更是直接敲碎了他那满口牙，还废了那处的命脉。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谪仙郎却未粘半点血腥，深邃眼波中只有青山。
她说不看，那便不看。
蔡俊杰找的打手跟班都是有些真功夫在身，所以一直以来才敢如此嚣张。如今哪里还不明白是踢上了惹不起的铁板，纷纷悔不当初。一个个威武精壮的汉子如今都如野狗般强撑着跪地求饶不断磕头。
“求高人饶命，求高人饶命。都是我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离开。”
“高人饶命，神仙饶命。”
“苏师姐，你看应该如何处置？”
“修行之人不可随意伤人性命。善恶终有报，放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还不快滚？”
“是是是。”
如蒙大赦的大汉们手忙脚乱抬起地上血流不止的蔡斯杰便驾车离开，同来时一般飞沙走石。想来送死和逃命都是差不多的，哪怕慢半分也会差丁点儿意思。只是不知道他们哪里还来的力气能够逃命。少许，并未远去的卖茶妇人踉踉跄跄抱着钱箱小跑出密林，垂泪躬身双手合十同众人语无伦次的千恩万谢。苏玉蓉起身掏出些碎银子塞进她手中安抚，还温言问了好些关于那蔡斯杰的事情。李月见状顺势挤到穆白凳子上去，将妇人拉上桌详谈。
毕竟把人都给打成这样，这茶棚八成开不下去了。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就得收拾妥当。若是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老板娘以后被人渣寻仇报复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