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巧若拙
“物尽其用才不算辜负。而且这心环说来也没什么珍贵的，不过自作的小物件罢～只是就得了这么一对。而阿月是我此行在外的第一个朋友，自然赠与阿月。”
“你自己做的？”
“嗯，材料也不算难寻。”
“那做它、麻烦吗？”
“于我，并不算难。”
“但我可能每天都要爬悬崖，学剑也有可能要磨损。如果弄坏了怎么办？”
“绝不会断。”
除非自己身死。不然天涯海角，眼前的呆子都再不能逃开。
初次动心，穆白不太能分辨占有欲和喜爱，全凭心意摸索行事。生来帝王，怎会不霸道？好在他的心上人傻的很，被哄的五迷三道没功夫细想。逐渐放松警惕。单纯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蹦蹦跳跳的主动钻进圈套之中，还歪着头仿佛无声问这锁链适不适合自己。
“谢谢你，穆白。我今日也问过师父能不能学传音纸鹤的法术，就是想着方便彼此联系。可是听师父的意思得去水心谷才有，所以还是你的这个心环好！”
“阿月喜欢，就是它的造化了。”
“当真很结实？”
“绝不会断。来，试试看。”
不经意间穆白再近前半步，屈指在眉间默念数句法言后掌中心环化红光，游蛇般缠上二人手腕，头尾相衔浑若天成。李月好奇试着扯了扯，纤细红绳竟纹丝不动。随后照葫芦画瓢，回想着之前冥想时的感觉开始尝试催动灵力感应心环。
“穆白，你看有没有反应哦。”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究竟试了几次，看近在咫尺的仙娥脸上还是没反应，长得过分的睫毛深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月尴尬到四肢都慢慢僵硬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不应该啊。灵力明明就是这样操控的，昨天晚上都可以感应到。会不会是这个没信号？
“还没有吗…”
相传若真情天地可鉴，定国皇室嫡系后裔可取精血凝出凤羽心环并将其赠予命定之人。
心环一生只此一对，若无情缘决不能催动。因而绝大多数都成了眷侣。穆白曾偶然在宫中典籍见过相关记载。当时的他无比厌恶身上流淌着的肮脏血脉，自然对命定之说不屑一顾。甚至想过抹杀尽早通晓心意之人以免遗祸无穷。哪里想过如今真的栽在这上面，且甘之若饴。
上天垂怜，果真有缘。感受着腕间撩人的跳动，穆白难以抑制心潮涌动连眼尾浮出一抹逼人的艳色。压抑许久才能轻柔握住那段霜雪用灵力同时催动起来。
两只心环交相辉映，一时间房中流光溢彩。
“来，我教阿月。”
扑通，扑通。腕间红点异常跳动的脉搏突然顺经脉传到心脏，比触电还让人浑身战栗酥麻的感觉让少女差点惊呼出声来。双眼湿漉漉地看向或许同样难以自持的另一端。
“它竟然会动、”
“嗯，阿月要学着接受他。”
“可这能调吗？动静挺大的…”
旖旎氛围瞬间烟消云散，穆白差点被气得笑出声来。
呆子当这是什么，还嫌动静大要调一调。而且那所谓的传呼机又是何物？
“只有你我能感应，不必调试。”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个心环一直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要不咱们约个什么暗号吧。比如一下是问好，两下相见三下是有急事。你觉得怎么样？”
李月轻轻歪头看着眼前美人。毫无旁的心思，只在可惜自己不会摩斯密码，不然这就是小灵通了。
“好。”
“那我先回去啦，真的太晚了。”
“路上小心。”
公子站在门口相送，直到少女的背影完全消失。带着透骨凉意的山间微风顺着衣襟袖口游窜却带不走他胸中分毫暖意。姻缘天定，幸好那人是她。
一无所获的山风继续吹向远方，吹过七峰吹过十六谷再吹遍人间四十八州。
风来之前无数离合，风过之后也聚散依旧。
直到睡前李月对手上的小灵通依然兴致高昂。忐忑不安试着发了个晚安，没想到马上就收到回复。兴奋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就这么你来我往间心跳又不知加快了多少拍。熟练后李月觉得这心环真的很神奇，就好像有条红线从自己腕间直直飞向紫金峰学舍。不仅能时时刻刻真真切切感觉到仙娥存在，贴的再近些仿佛就在身边一样。月儿弯弯，梦里也是甜甜的。
不是带着粉红泡泡的甜，是安稳踏实的甜。
崩玉真人终于收了亲传弟子，七峰中不知多少仰慕他的剑修都想看看那位新弟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让崩玉都满意。但泠竹峰来往通行甚严，他们只能时不时在峰下打转外围碰碰运气。毕竟泠竹峰人口屈指可数，不认识的新面孔就是。如此几日，他们终于见到了活人。
抱着试试徒弟真身和根基的想法，崩玉半点不留情。因而李月这几日哭天喊地地将千仞雪每一块石头都扣了个遍。几乎月上中天才能顺拐着回小院，狼吐虎咽后等不及梳洗便累得倒头就睡。苏玉蓉来送剑簿时见到便是河床中麻花辫又散又乱，短打系带随意挽成死结几乎认不出来的狼狈身形。好在面色还算精神。
“崩玉师叔，师妹这是…”
“观水。月儿算不得聪颖，但正是这份质朴与钝拙让她于修行一道上的天赋远胜常人千倍万倍。”
“师妹她的确不同于寻常人。”
“待你掌管宗门时不知月儿是否还会留在泠竹峰，想来此处也留不住她。”
“天地宽广，师妹定有大造化。”
“只是紫金峰那位定国太子有些难缠，手都伸到我这里来了。竟然将月儿屋内的陈设不动声色换了个遍。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怪我这个师父照顾不周。”
“还请师叔息怒，师侄一时半会也摸不透那位对月妹妹的心思。可需对其敲打一二？”
在这千仞雪上，同样的修行崩玉已经用数十年做过了无数遍。因而几日下来他便敏锐地感知到自己这个徒弟可能会修出其它的道。或许还是江波意，但绝不会只是他打算倾囊相授的江波意。玄衣男子负手看向滚滚波涛，眼神早已没有方才装着徒儿背影时的慈和。
“他既敢如此，便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月儿是他护着的人。情爱于修行不可或缺，若能助月儿修心倒也无伤大雅。”
“师叔言之有理。”
定国太子的身份或许尊贵至极，但崩玉真人亲传弟子八个字也足已匹配世间任何人。因而苏玉蓉查过泠竹峰竹苑近日来往明细后便不再着眼于此事，且随缘。崖
千仞雪之下被冲得七荤八素的四脚蛇并不知晓岸边这段对话，只全身心地攀岩中。
有吃有住有学上，有长辈朋友还不愁钱有武力值。李月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穿越了。日日蹦极都干劲十足，元气满满。修行天才如崩玉本人都对徒弟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激情和乐观说不出半个不字。将满意通通化作厨艺，变着法的犒劳。
“师父，徒儿今日能多爬一次了！”
“月儿进步很快。”
“徒儿会继续努力的！”
“这些是你苏师姐今日顺道送来的邻国供奉，月儿尝尝看可还吃得习惯。”
“徒儿都没能和师姐打声招呼、”
“你那时正在后山。玉蓉还同为师夸你修行刻苦，日后定能有一番成就。”
鸡汤一灌便热泪盈眶的少女满怀感激将整盆山珍煲吃了个干净。
呜呜呜。师父太好了，师姐太好了。
饭后崩玉让徒儿替他走一趟空雨峰送修好的古籍，顺便溜达几圈不必说是急着修行。李月不解师父此举何意也犯难不识路，但嘴巴答应的比脑子快，老实接过书盒便走了。崩玉起初竟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毕竟他已见惯徒儿这副随性至极的潦草打扮。直到徒弟已经出了小峰口才扶额笑出声来。
本人自然更不觉得自己这副打扮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朴素了点而已。毕竟干活又不是见客走秀，管它那么多。回去还要忙着跳崖呢！苦守泠竹峰下几日的剑修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就是这月有点破破烂烂。看她穿的也不是弟子服，莫非是什么杂役？可十六谷最是讲究，怎么会让这样的杂役来送东西。
“这位、你，过来。”
“师兄们是有什么事？ ”
一出林子就迎头撞见这么多器宇轩昂的修士还被虎视眈眈的盯着，让李月好生疑惑。皱了皱眉头打算绕过人墙去没想到却被出声抬手喝住。好在但吃饭时的好心情犹在，被叫停后便客客气气停下脚步回话。可当师兄二字入耳是，十来位衣着不俗的修士面上的反应各不相同。
良好家世虽让他们不至于口出恶言欺凌弱小，视线中轻蔑倨傲早已如有实质。
“师兄、管事的没教你规矩？”
李月听得莫名其妙。你没事吧，没事你吃溜溜梅啊。她还忙着去送快递呢。
“所以是没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让你走了吗，我们有话问你。”
“那师兄们是有什么事呢？”
“这声师兄可不是你能叫的。”
？？？
你没事吧？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即便李月不愿惹是生非也冷了面色。看着人高马大人模人样，为什么满嘴废话？师兄这个称呼有问题吗？有问题吗？不会是让她遇上收保护费的宗门街溜子了吧。
“几位有话不妨直说。”
而想要打探泠竹峰消息的剑修们也被这番牛头不对马嘴马嘴的废话带偏，与这个不知礼数到生平罕见的仆役分说起来。
“咦。这小姑娘脾气倒挺大，我们好心教她规矩却不知好歹。”
“你在何处当差？”
“莫非没有吃过什么教训？”
“惩处不会看你是小姑娘就留情。”
“我等身为七峰修士，皆可随意差遣吩咐于你。你如此态度岂非顽劣。”
……
李月完全听不懂面前这群光鲜亮丽的男修士在说什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眼憋火转身就走。谁知这副做派落在剑修们眼中竟成了落荒而逃，愈发不愿放过眼前这形迹可疑之人。
“问你呢，在何处当差？”
“师兄，你们看这丫头鬼鬼祟祟，背手不知拿了些什么。一问话便顾左右而言他的心虚。莫非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门中哪有杂役如此不知礼数的。”
“有理，别是出了蟊贼！”
“咱们这便将她拿住盘问，她方才从泠竹峰下来，正好送到崩玉真人面前！”
“不求见到真人金面，能借此机会见到泠竹峰中长老打探到一二消息也好。”
“正是正是。”
没走出几步远的少女将身后那些附耳细语听得清清楚楚，终有有点明白他们方才究竟在说什么。不免觉得好气又好笑。放平常或许还想同他们争论一二，但今日是她头一回替师父办事，何况还是这种跑腿的小事。决不允许出任何意外闪失。可怎样做才能避免这场无意义的风波呢…
正在思索对策时一枚飞石便破空打向少女手腕，若击中书盒必然脱手落地。与此同时也有一道飞索袭来，要看便要双管齐下缴获赃物，身形纤细的少女竟将书盒手疾眼快抱在胸前，灵巧闪躲到一旁去。这份身法终于让诸剑修看出眼前女子不是寻常杂役，慎重起来。要知道门中奇才怪人甚多，可别抓错了人。领头的封齐同道友们眼神交汇，不动声色收起鹰勾。
“师兄这是何意？门规不得私斗。”
“莫非你也是哪峰的弟子？若是七峰弟子怎么形迹可疑，又不着弟子服。”
“好没道理。明明是师兄们先将我拦住问话，怎么反倒说我形迹可疑。试想哪有全须全尾出泠竹峰的蟊贼。师兄们既没什么要事，师妹就不多奉陪了。”
李月说完拔腿就跑，生怕再被黏上。等跑过好几道桥确认没有什么麻烦追上来才敢歇下来寻一位面善的师姐问路。空雨峰要怎么走来着？至于那些被甩在原地风中凌乱的修士们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一道凌空携霜带雪剑气挥退数丈，个个东倒西歪。
“尔等区区离去。”
“是周韵、”
“是周韵师姐！”
“破雪剑果然威力无穷！”
剑修们早已忘了方才遭遇的奇怪女子，只痴痴望向泠竹峰巅回味经久不散的霜雪气息。峰顶遥遥梅林中雪肤红颜的绝色女子收剑入鞘，继续冥想打坐，周身花木穿梭翻飞似大雪。
空雨峰灵秀更胜旁处，目光所及处处皆带着空山新雨的润泽温明之意。吸取先前教训，李月将衣襟袖摆理得整整齐齐。头发也重新扎过，连半绺碎发都没留在耳畔。虽然自然素的过分，看起来确实端正了不少。靠着沿途问路成功到达空雨峰仪连真人洞府。不巧适逢正人外出，只好把木盒给了应门的弟子。
“有劳师兄。”
“这位师妹客气。家师与崩玉真人相交多年，在下也对泠竹峰算得熟悉。倒是不曾见过师妹，敢问师妹是、”
“我是泠竹峰新来的，师兄您不认得才正常。既已送到，在下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