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心谷
黑暗中的两人默契自然，深一脚浅一脚的紧紧相依。谁也没有去在意那越来越紧紧相扣的双手。或许是下山容易上山难，走了几柱香才到桥头灯火处。
“我送阿月回去。”
点点明珠的朦胧隐约光线将李月掉线神智慢慢染回，呆呆抽出手，边挥边散热。大桥朝天各走一边。没必要送啊？又不是不认识路…而且以前也没送过…
“不、不用，今天就到这儿吧。穆白你厨艺真棒。我先走了，改日再见！”
“好，改日。”
目送远处努力婷婷袅袅却一步三回头的背影，穆白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的呆子好像不那么呆了，只是有些禁不起逗。既怕烫，那得再加把火才行。
李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小院又怎么洗漱躺上床，僵直着浑浑噩噩入梦。第二天一大早睁眼才弹射惊坐起，脸红如猴。怎么就差点把持不住了啊！仙娥只是正常拉着你走夜路，不准想东想西！刨去这点若有若无的暧昧，两人的日常生活依旧。只是仿佛尝到甜头般，每逢休沐都要去人少的好风景处转转。时间如白驹过隙，即便一两月也能眨眼而过。
浑身湿漉漉的少女用草绳提着十多斤的胖头鱼，带去院中青衫男子面前特地展示过一圈后才拿回厨房水缸中养着。
“鱼不错。月儿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师父你猜？”
看着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徒弟，崩玉故作不知慢腾腾放下手中的书。
“为师记得，你月余前才能坚持一柱香左右。怎么今日可以坚持两柱香了？”
才区区两柱香～李月心中自得不已。
士别三日尚应刮目相看，何况本天才全指数开挂？
从每天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到坚持十秒、一分、十分、半个钟...接近四个月时间的重复，李月能感知到这具身体每一丝的不同和进步。哪怕还没有学过具体的招式，也能轻易接下师父数剑。更能心随意动如臂指使般操控方圆数十里的灵气。身心都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融于天地，身化万物。不是水融入海的自在，更像是成为它。这种感觉玄妙到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若夸张点说，就像她生来就是这方小世界的主宰，世间万物尽数臣服于已身。
“师父，徒儿已经能做到像您一样站着了！为了和泡了这么久的水潭告别，徒儿特意跳下去捉了条最肥的鱼回来。”
惊讶之余崩玉也好奇徒儿究竟靠自我摸索成长到了何种地步，当即起身向瀑布走去。
“随我来，让为师看看。”
“是！”
身着改良骑装的少女身若飞鸟般划出一道蹁跹弧线，稳稳站在瀑布之上。回首，面上洋溢着灿如朝阳般的笑容。
“师父，徒儿做到了！”
“月儿现在看到了什么？”
“至柔至刚，至静至动。徒儿见此处风平浪静润物无声。更见万物苍生。”
“妙极，妙极。看好了，此剑名为江波意。”
不愧是他的徒弟。崩玉真人大笑数声，掌中凝出佩剑玄疏飞身至水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挟千钧之势似涛涛江水怒奔而来，又如春风化雨回转流云。红尘剑仙施展的一招一式都如慢放般刻在李月眼中，让她心神久久不能平复。不止是震撼，更是对极致美和力量的赞叹。
“这一定是徒儿见过最帅的剑法、”
徒弟呆如木鸡的样子，极大程度的取悦了崩玉。心中也不禁期待起小徒弟日后的成就。于剑意领悟上她便超凡脱俗心怀苍生，修行之路也绝对不止青出于蓝。
“今日到此为止，回去炖鱼吃。”
“好嘞！徒儿烧火！”
“别又把锅烧塌了。”
“哎呀，师父您能不能别提那回。徒儿现在能控制火苗大小，可熟练了！别说锅不会塌，炒菜苗都不可能糊！”
“那为师就拭目以待了。”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隐入竹林深处。
这段时间李月也有看过书房中的宗门典籍门规之类。勉强达到扫盲程度。七峰十六谷，峰负责战斗力，谷负责全面发展和挣钱。水心谷不仅擅长法器炼制还是慈溪馆与外界往来的主要门户。换言之就是最大的钱袋子。弟子日常采买加之同家族寄信寄包裹都通过水心谷。甚至谷中不少弟子还摆摊出售自己的作品。
不需要查地图，最热闹的地方便是。崩玉今日兴致甚好，午饭时主动问起徒儿想要什么作奖赏。李月记挂他提到过得收纳宝物如意袋许久，自然顺杆爬。再听师父说水心谷还有不少小东西可买，回房间清点了全部家当后兴冲冲出发。自己学业有成，必须给救命恩人师姐们道谢才行！
“这位师兄，请问如意袋在哪里可以领、或者是可以买呢？还请师兄赐教。”
“别偷穿主人的弟子服出来丢脸，如意袋可不是你这样的丫头配用的宝物！”
看着面前行礼的少女，腰悬宝剑的高壮男子心生鄙夷。素面朝天还扎着丫鬟一样的辫子，哪里来的乡巴佬跑到慈溪馆现眼。如意袋是人人都可买到的么？如往常对谷中弟子呼来喝去一般骂上两句便扬长而去，仿佛得胜的雄鸡鬣狗般昂扬。被无端言语羞辱的李月倒未生气。因为她本来就是穷鬼，无法反驳。特意穿得朴素些只是也是因为怕被敲竹杠啊！毕竟囊中实在羞涩。
至于看起来像丫鬟只怪那人的眼睛有毛病。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当初听到些不该听的都差点被杀人灭口。但这样的事终归让人心生抵触。因而李月选择不再问路，只独自溜达起来。
之前的闲暇时间都同用来穆白玩耍去了，这还是入门后头一回逛街呢，可得认真逛。
广场摊位铺面众多，繁华如世俗闹市街头。弟子不仅出售自己炼制的法器，还有各国甚至妖族的特产。样样新奇精巧。但即便心动不已，李月也并未贸然问价。自己那点家当少得可怜，问了不买不是讨人厌么？边逛边听边看边算，确定买得起才敢认认真真挑选起来。
等逛完一圈后大包小包，荷包已所剩无几。
给师父买了一套洒金琉璃杯，
苏师姐买了暖玉锦毫毛笔，
周师姐的是孔雀翎扇，
卢师姐的是特色点心拼盒，
双双师姐是一本医书，
……
就差她和穆白的了。
嗯，也快没钱了。正苦恼囊中羞涩时李月突然在拐角处的一个小摊位前停下了脚步，满眼都是激动。不会吧不会吧，该不会这个就是她期待已久的扎头发神器吧！
“请问，这个头饰是如何使用的？这是师姐所售么？”
发冠都是圆环造型，质地温润。乍看感觉像是复杂奢华版的现代头绳。款式多多。有竹节、灵芝、枫叶、铃兰、茉莉和蜀葵等，每个都非常精巧可爱。看得出来制作之人应当很是费了几番心思的。见有人询问，打盹的女修揉眼坐直招呼起来。
“将发束好后灵力催动即可。师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先试戴看是否满意。”
“这样、这样就行？”
“正是。”
李月先挑了个竹节款的。随后将信将疑解开麻花辫，在脑后束好高马尾后单指一挑，未料那圆环竟真自动飞至该去的地方。还是那种刚刚好的程度！和长发斗智斗勇数月麻花辫丸子头凑合数月的她差点当即喜极而泣。解脱了！这简直比头绳还好用，都不需要纠结两圈还是三圈。
倾家荡产都要买！
“师姐，这个多少钱！”
“这些都是我闲暇时用炼器余料做的小东西，上不得台面，因而在此卖了好久也没卖出去，就算师妹二两精银吧。”
“这里有十个，我都要了。”
“那再少师妹些，只算十五两。”
“多谢多谢。”
未曾想出乎意料的便宜，连选择都不需要。因而李月两辈子加起来难得豪爽一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卖双方都心满意足喜笑颜开。收好愈发瘦弱的荷包后李月并未急着走开往下处摊位去，而是同面善的师姐攀谈起来。
“师姐可知如意袋？方才在集市上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不知何处能买？师妹刚入门不久，见识浅陋。让师姐见笑了。”
女摊主对这样的问题见怪不怪。水心谷哪个弟子不曾向往过如意袋呢？
即使在上七峰也是少见的好东西。可就算哪位同门买得起，没有与之匹配的家世和实力也是用不起的。不过她还是耐心的同刚照顾了自己生意的少女解答起来。
“如此宝物怎会在集市上，师妹得去鸿光阁才行。鸿光阁中不仅有如意袋，还有长老们炼制的各种法器。但弟子们需要有真人或谷主峰主的名贴信物才能进去。”
“原来如此，多谢师姐解惑，祝师姐生意兴隆。这发圈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看着潇洒离去淡紫背影，女摊主摇摇头垂眸继续打盹。真是位有朝气的小师妹，要是能多来几个这样的顾客她也就不用愁下个月的清风丹了！
鸿光阁就在广场后面。一座没人进出往来的超级宝塔。李月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举办仪式的主殿，所以只是远远看了几眼便继续扎进人来人往。现在要进才想到师父并没有给过自己什么信物名贴，更没有提到过。只说让来水心谷也不知道会不会白跑一趟。罢了，去了再说吧。
果然，刚到门口被拦了下来。
冤家必然路窄。拦住李月的正是之前出言不逊的男子。
其名朱磊，因水心谷符念长老外甥这一层关系，混上了鸿光阁看护的职位。朱磊贪财。平日里无事还会去附近摆摊的师弟师妹处顺些好处。向来只会以貌以权取人，作威作福惯了。见之前没眼色的臭丫头还敢到这儿来，语气便愈发不善起来。
“带着破烂赶紧滚开，别挡了道。”
李月现在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才来宗门几月才见着外人几次，为什么每次都要被看低嘲讽！先敬罗衣后敬人应该是红尘俗世才有的规矩，可这里分明是实力为尊的修仙宗门。大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讲话那么过分？明明那么弱，为什么还那么嚣张？包的那么精美的礼盒，怎么就成了破烂呢！
退一万步讲，这位师兄工作讲点职业道德行吗，不做来访登记就赶人？
“这位师兄，此处不可以进去么？”
“这可是鸿光阁，不是你这奴才该来的地方。快点边去，别逼小爷动手。”
“师兄确定要和我动手吗？”
见一个臭丫头还敢同自己顶嘴，朱磊心头火起。再加上周围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更觉颜面有损。抬手一道劲风便扇了过去，打算将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扔的远远的。外围的众修士不敢出言劝阻，只能为小姑娘惋惜，希望不要闹出人命才好。被突然发难后的少女动是动了，只不过是将手上的大包小包细细放到地上。
“家师让我来水心谷取如意袋，我便来了。若入阁需要手续，直说便是。师兄为何屡屡恶语相向还要出手伤人呢？”
见一掌下去人还好端端的，朱磊眼中带上了几分阴狠。今天真是晦气！可这臭丫头说什么家师难道真有其事？别是误伤了。
“你且先将名贴信物拿来。”
“没有信物，家师也不曾提过。劳烦师兄问一下管事长老，能不能有其他法子。”
“笑话，我看你今日是找死！”
消除顾虑的朱磊召出雷鸣枪便向李月面门刺去。心下畅快地想到强闯鸿光阁者可一律视为外敌，自己今日就算将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弄残弄死了也没事。正好泄泄火气！可枪尖还未近少女身前三寸便好似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一般，不能再进一步。
“门规说过弟子不可私斗。师兄既然都这样了，我还手应该算正当防卫吧？”
众人只见那小姑娘轻易抽出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的朱磊手中长枪，随后更直接对半折断。干脆利落，不带半点犹豫。心下无不震惊万分。
要知道这把凶名赫赫地雷鸣枪可是符念长老得意之作，朱磊能压同辈修士一头全靠它的厉害。这女子哪里来的初生牛犊，敢踢水心谷的铁板！看着脚下断成两截的本命法器，朱磊目眦欲裂。恨不能将眼前人杀之而后快。
“臭婊子你竟然敢！你可知此处乃是鸿光阁，你可知我是何人！你在找死！”
“我为何不敢还手自保。师兄方才出手时难道没有想过这样的后果吗？”
懒得再同脑子空空的人多费口舌，李月嫌恶地垂眸提上大包小包。只打算绕过朱磊去寻其他人问个章程，可没想到竟又被堵在了门口！一个保安不走流程，下一个也不？
“不知是哪位长老的高徒，竟强闯鸿光阁还毁我法器！老夫可得讨个说法。”
朱磊悲痛万分捡起断枪站到符念长老身后，狠毒视线半刻未曾离开少女面庞。
“舅舅，就是这个臭婊子！”
听到这声舅舅，李月顿觉厌烦无比。
有完没完。打了小的来老的，怎么哪里都有这种戏码？都好这口？不诚心做生意的人也配听师父名字。今日因她没有信物手续取不到如意袋就算了，大不了下次再来。虽然她是该夹着尾巴好好修行，可这样的气没必要白受。因而刚提上手的大包小包再一次放到地上。
“我虽折了法器却未强闯贵谷宝地。长老怎么不先问问自己的好外甥做了什么反倒打听家师？哦～原来外甥行事如此嚣张狂妄，都是你这个好舅舅教的。”
“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的很，不知道骨头是不是也那么硬气。真是找死。”
“动辄生死莫非就是贵谷的规矩？长老要打就打，何必废话那么多。若是不打就让开，本姑娘今日的时间宝贵得很。”
“那老夫就要领教一二了。”
符念长老话音未落，袖下飞射而出的七星错骨钉便向少女周身死穴扎去。下手之狠毒决绝让围观众人不寒而栗，纷纷闭眼转头。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有骨气的小姑娘，今日怕是要血溅当场。
但所有血腥的画面都没有出现。
李月将被自己压在空中不得寸进的钉子一个个弹碎，面无表情看向殿前呆住地舅甥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