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身世大白
模糊对话让依然自认为天狗龙的穿越者愈发坚定她这具身子便是侥幸漏网的元丹。天界仙族视元丹为丑事，避之不及。纵使她今日好命遇上的是真麒麟，别人也未必肯放过她。
她必须想办法活着离开，活着回到太平无忧的红尘人间。
“为求保命而已。若仙君见不得我出现在天界中，宝鉴时间一到自会回到该去的地方自生自灭。以后再不踏足天界。”
“想走？先让本君先看看你在凡间宗门都学了些什么本事，竟敢如此孤傲。”
麒麟威严话音刚落便有滔天巨浪劈头盖脸往它身下渺小瘦弱的少女砸去。
其实疏枰的心都快疼化了。他可怜的侄女是吃了什么苦才会流落凡间啊！自生自灭，再不踏足天界……陆珩这个渣爹！巨浪裹挟夹击中的少女处处捉襟见肘。江波意虽可驭大江大河，可她目前在剑法上的造诣如何奈何得了汪洋大海。只能全凭躯体本身份强悍和用之不尽的灵力勉力对抗。
但要杀便杀，他这样是在戏弄自己么？惊涛骇浪中眼眸愈发血红的长剑少女周身慢慢溢出银白灵光，最后伴着数声龙吼声身形尚幼的银龙像是离弦之剑般带着无尽海潮冲向远处安然稳立的玉麒麟。头顶苍穹滚滚乌云中金雷赫然浮现。仿佛下一刻便是天崩地裂！
疏枰来不及欣赏天界独一条的雌龙便被雷云动静给惊了一跳。脾气这么大？这般金雷落下来，纵使他也讨不了好。何况因侄女闹出太大动静的话，不仅九重天那边不好收场。天界百族也会为此议论纷纷。
化成原形时李月是抱着向死而生决心向那高高在上的仙君而去的。虽然她也疑惑这具身体为何那般生气，气得动了杀意。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才该是她，无论怎样先逃命再说才对。为什么非要去自寻死路？一瞬间足够李月想很多，两侧碧蓝海浪跑马灯般播放着这短短的穿越人生。要是真的死了、也不太亏。只是好遗憾啊，她幸福快乐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就像昙花一现。
龙女预想中的殊死搏斗并未到来，只有便宜叔叔汹涌泛滥的便宜父爱。雷云也戛然而止，半个闷炮都没有放出来。
“多大了？”
被强行摁回人形的龙女摔了好大一个屁股墩儿，正满头雾水发懵。毕竟她刚刚连遗言都想好了。没想到麒麟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后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而且语气神态竟然也算得上和气。
不问罪了么？
“刚破壳没多久。”
“你母亲呢？”
“什么母亲？”
好你个陆珩，知龙知面不知心。始乱终弃负心汉还不负责，现在弄得崽子连母亲都不知道，多么可怜！越想越气，疏枰登时只想带着侄女即刻去宸极宫兴师问罪。天道庇佑才让如今的三界得了雌龙，陛下怎能如此不懂惜福！
“那你为何会在凡间宗门？”
“他们收留了我。听神君的意思、您认识我也认识我的生身母亲？可我这样的肉丹凡间曾经多的是，哪里有过父母愿意相认。”
肉丹二字让疏枰好生惊讶。九重天尊贵至极的雌龙怎会将自己和肉丹扯上半点关系？
“你竟以为自己是肉丹？不对，你怎么知道肉丹、难道是有谁对你说过前朝旧事？”
“都只是我的推测，神君不杀我了么？”
“叔叔刚才是逗你玩呢，可别记仇。叔叔名叫疏枰，如你所见是麒麟。”
“既然不杀我，那疏枰神君就放我走，当从未见过可好？我不想知道这具身体曾经是谁，也不想知晓父母。如今我只是一介凡间宗门弟子，只想在凡间活着。”
“那怎么行。本君既知道了你的存在便不会让你继续流落凡间受苦，今日正好随我离开，叔叔带你去找爹！”
叔叔？
爹？
生死线走一遭突然发现剧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的异世魂魄被疏枰话中庞大的信息量炸得脑子都麻了，手脚并用往后退着。李月确信陆道机骨灰都被自己扬了，而且他这样的罪人连衣冠冢牌位都没有的。那自己哪里来的什么鬼爹。不是天狗龙能是什么？难道她这具身体的父亲不是陆道机，而真的有爹有娘？可如果不是和陆道机有关系，为什么自己能感应到凶兽为什么原形和蛟龙那般像？退一万步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麒麟直接带走她以后还怎么回来。
修仙剧本换成认祖归宗？
“我的父亲母亲、还活着？”
“你竟不知？”
“我、”
李月被这句反问差点气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初她明明同天道说过只做自己，不想托生到别的家庭有什么牵绊。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生身父母？是麒麟在骗自己，还是天道另有别的安排？
离开……这麒麟还要带她去天界不成！
海浪后是何动静众人一概不知，但都认为被卷入其中的少女定然凶多吉少了。因为他们只是远远被波及，便被拍得气血上涌，更有甚者当场吐出血来。
“穆师弟，小师妹她、”
“阿月答应过，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说给唐宁还是说给自己的，穆白也不知道。掌心握出鲜血的谪仙公子回想从前那些冷静自持胸有成竹简直可笑至极。就算一国帝王又如何，依旧是区区凡人。如何能护得住阿月，如何能留得住阿月。遗孤。原来他的心上人是被迫流落凡间的仙族后裔。
怪不得阿月会因那些尸骨落泪。这位定国太子殿下此刻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一个残酷真相。那就是无论这位麒麟是敌是友，他的心上人都将不会再是慈溪馆泠竹峰崩玉真人弟子更不可能是定国未来皇后。因为她注定不属于凡间，也不会属于一介凡人。仙凡有别。
见小师弟如此情状，紫金峰其他弟子心中何尝不也是悲痛万分。不到一个时辰前之前那位惊才绝艳的小师妹还执剑挡在大家身前，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他们所有人。
不止慈溪馆众人面如土灰，其余宗门亦是心有戚戚。难道天才注定陨落？毒计终有所成的柳康却并未感到欣喜，虽依旧垂眸佯做悲悯模样。心中却在感叹任她再天纵英才又如何？在天界仙族面前不过是吹口气便能湮灭的蝼蚁而已。血肉之躯的凡人都是蝼蚁。但有朝一日他定不要再做蝼蚁，只做主宰蝼蚁命运的上位者。每一息，结界内外都过得无比漫长。
“自破壳以来我便是独自求生，自然不知有父有母。敢问神君，我的父母就知道世间还有我这么一个血脉么？”
撒谎的神仙多了去了。尸谷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李月并不全然相信疏枰所说。被反问的疏枰却是好生替天帝心虚，语气也愈发温和。
“这、当中必定是有什么隐情。叔叔我已经见过你的原身，还会认错不成。”
“隐情便是如果真有父母，他们定是不想要我的。我在凡间也过得很好很幸福，并不想要去天界认亲。神君您今日就当没见过我，回去继续安眠如何？”
怎么会不想要！！！雌龙啊，天道开恩赐给三界的雌龙啊！！！疏枰急得鬃毛四飞，往日的巧舌如簧都急没了。不行不行不行，他必须得把这个宝贝带回九重天。
“真龙血脉怎能流落凡间？你能遇上我定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跟叔叔走！”
“会不会是仙君您看错了。我就是普通的龙形水族，小溪沟沟长大的。怎么可能同天界仙族有什么关系。”
“侄女你莫要怕，这份真龙血脉是做不得假的。安心随我回天界就是。”
说着疏枰便迈步朝龙女而去。见这麒麟铁了心真要带自己走，李月手足无措落下泪来。若是她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天界仙岛，穆白和师兄他们如何交代？若她真是天界仙族后裔有父有母的话定回不来了，师父师姐还有陆檀怎么办？她和穆白呢？明明都算是私定终身了，未来那仗剑红尘的逍遥日子怎么办？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天道大人，她不想走。
“我是真龙？”
“正是呢，我的好侄女。随叔叔去见你父亲吧。至于母亲，还得再找找。”
“必须要走？”
“那是自然，莫非你不愿？”
“不愿。”
“雌龙事关重大，可由不得你。”
那便是没得谈了。
但龙女依然没有从被换剧本的冲击中调整过来。半年来度过的每一天都历在目，让她怎能突然抛下？何况天界在她眼中不亚于危险重重的巍峨囚笼，又哪里生得出半点向往之心。
“仙君可有凭证？我确实不曾听说有父亲母亲。”
“金雷便是凭证，原身便是凭证。叔叔明白你的担忧，但绝不能让你幼年独自在外。这对一条雌龙来说太危险了。”
见麒麟提起金雷，李月恨不得当即把之前自作聪明的手剁了。突发奇想打雷做甚。藤蔓打不过就打不过，眼下这个才是打不过也跑不掉的。可如麒麟所说都是真的…这具身体是真龙，那如何才能够脱身？她这辈子只想过谈恋爱修仙的小日子，对所谓的仙族父母毫无兴趣。
“疏枰神君，我不会跟您走。如果真有父母，让他们自己来寻就是。在凡间我有朋友有师傅也有家人，绝不会去认素未谋面的血亲。仙君非要强人所难的话，在下宁愿玉石俱焚。”
投鼠忌器是李月最后的法子。若真是亲戚的话想来这麒麟不会对她下死手，应当还有机会搏一搏。看少女这副严阵以待不惜以死相逼的模样，疏枰绝不敢也不舍得再去用强，毕竟金雷粗得很嘞，连他也有些后怕…不想欺负幼崽就只能妥协，谁让他是靠谱的长辈呢？
“侄女，你早晚都要回九重天的。”
“以后尚未可知，但绝不是现在。”
“当真不愿随叔叔走？”
“不愿。”
“是舍不得师门？”
“对，我已经有家了。”
“好侄女，叔叔可以给你同师门道别的时间，但身为真龙必定是要回天界的，而且你，更需得越早越好。叫什么名字，拜师哪家宗门？”
李月本想随意糊弄过去，开口时才明白在不容违逆的灵压之下只能有问必答。
“李月，慈溪馆。”
“怎么姓李？名字谁给你起的。”
“自己取的。”
“也行，这都是小事。以后再好好起个配得上的封号就是。侄女你既不愿现在就离开，那叔叔过段再时间去凡间接你给你道别了断尘缘的时间。这样总行了吧？”
“可我本来就是生在凡间的，那所谓的父亲母亲为什么要把我的蛋扔了？神君若是担心我的安危大可不必，我如今的修为足以自保。所以等缘分到了修炼成仙再去天界不是更好？”
“好侄女，你本就是天神，哪里需要在凡间宗门修炼。至于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做叔叔可不敢置喙半句，前因后果待相见时自己问吧。若你执意不和我走，等你父亲知道后可就是换漫天的天兵天将来请。届时再闹可就难看了，想来你也不愿被师门看见那般场面。”
“天兵天将？我并未犯错，何须劳驾天兵天将。”
“好侄女，若是为迎你回九重天，再隆重也当得。何况侄女当叔叔老眼昏花不成？方才你与那李氏皇族之人甚是亲密，想来关系非同一般。人仙相恋乃是天条不赦的重罪，即便侄女你的身份尊贵也逃不过去。切莫要自毁前程。”
李月还来不及惊诧为何会招来天兵天将，为何这麒麟神君一眼就看出自己和穆白有情，耳中便已只剩重罪二字。
“人仙相恋会如何……”
“叔叔我记得早些年牡丹仙子便是因此一时糊涂，最后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敢问神君、过段时间是多久？”
“快则数月，慢则半年。侄女你身为天界仙族，凡尘俗事的恩怨牵绊迟早是会断的，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过客而已。切莫太过执迷，回家才是你的归宿。”
天界神君先礼后兵恩威并施，由不得异界孤魂不信不怕。只得默认接受安排。
最多半年...总好过现在立刻便被带走不是。
“再多给晚辈一些时间可以吗？”
“难说。下界虽然麻烦了些但对叔叔走不是什么难事，主要是带你回去。”
毕竟得悄悄带回去才行，未得到天帝认可前雌龙的存在不适合公之于众。
“若到时我仍不愿走…您或者来接我的天兵天将可会用强？”
“想来侄女也不愿那些凡人为难才是。违抗上谕的罪名莫说一介宗门担当不起，纵容李氏人皇也担不起。”
“我知道了，多谢叔叔提点。”
“唉，这就乖了吗。快多叫两声让叔叔我听听。好侄女你也别担心天界清冷孤单，我族中有个小侄子，长得算是齐整，到时候让他陪你玩。”
“多谢叔叔安排。但眼下需得劳烦叔叔替晚辈遮掩一二，晚辈不愿师门惹人非议。”
“你倒是替他们考虑。”
“师门于晚辈有救命之恩。”
“侄女你就放心吧。”
叔侄意见终于达成一致。结界随海浪退去而消散，伴随着穿透云层霞光一起出现在岸边焦急等候的众人视野中的还有被狼狈击出的少女。周身水迹形容狼狈，落地后踉跄退了数步，幸而还有长剑才能勉强撑住身形。
“能撑过本君三击还算你这个凡人有几分骨气。搅扰本君之罪便就此作罢，汝等速速离开此地，日后好自为之。”
“多谢神君宽恕。”
“恭送神君。”
水玉麒麟摆尾心满意足踏云而去，留身后一地狼藉和人心浮动马乱兵荒。
“阿月！”
李月不敢细看那双满是担忧的深邃眼眸，只埋头俯进冷香怀抱中顺温柔搀扶直起身。好像她的故事要换个结局了。不，是换一个开始。这一趟申山之行，她是来错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
“当真？”
“嗯。”
有情人低语呢喃苦涩无边，谪仙如画般唇角轻动几许最后还是紧紧抿了下去。阿月为何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同他道歉，麒麟与阿月又是何关系？方才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是恩怨清算还是交易还是谈判。麒麟既闻声为阿月而来，定然不会如此轻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