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入罗网
满载而归的龙女捧着两挂鞭炮一样的储物袋和玉兔们一起蹦蹦跳跳的装点广寒宫。李月一开心起来废话就多，标准的得意忘形。毫无仪态的挂在树上欣赏着自己大变样的奢华宫殿对桌前智能AI侍梳侍妆滔滔不绝起来。口中俱是大不敬之语。众仙娥恨不得没化形，没生这双耳朵。
“陆珩龙真的不错。”
“看上去凶巴巴的还把我关在天上，但出手大方待遇好。混吃等死高枕无忧。这算不算提前实现人生终极目标～虽然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非把我关在天上。下凡又不碍他们什么事，当我这个吉祥物不存在不是更好。”
“可在天上待了好几个月，每日做一样事看一样景。我好像已经能接受这个结局了。毕竟现在也不算不好。”
“无论天界还是人间对我来说不都是新生活么，都要从零开始适应。”
“人还是要往前看。”
“去参加的那什么百花会，听着就像鸿门宴。那些仙族不得当看猴戏一样都看我这个外来户空降兵。天界的神仙们肚子里坏水又多，哪天陆珩不愿意再罩着我的话怎么办呢？毕竟义父再好也不是亲爹。还是必须把变强提上日程。进可在天界靠本事有一席之地，退也能保全自身或者是、回凡间…三界何其大，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呢？你们说是吧？”
“是，神君。”
“既来之则安之，富贵闲龙也挺好的。我不能太贪心了。”
“是，神君。”
“义父义父。你们说陆珩他是不是真把我当女儿养了啊？要什么给什么却也宽严相济，叫哥哥又不乐意。”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刚破壳的幼崽来投奔他这个唯一的同族长辈，他这个长辈给些身外之物也正常。”
“是，神君。”
“怎么还是这句呀，几个月了。我就想正常聊天疏解一下，仙女姐姐们能说点别的么？”
“是，神君。”
可真听到了点别的，方才还悠哉悠哉晃着小腿和长长披帛的月华神君差点被吓得从树上直直栽下来。她、她们…莫非朝夕相处在自己眼前晃了快小半年的仙女都是活的？
“陆珩是讨厌鬼。”
“陆珩是个老古板。”
“陆珩是抓早恋的坏家长。”
“陛下凶巴巴的。每天就知道板着个金身脸，几个月都没见他笑过。你们说他是不是不会笑啊。你们说陆珩他是不是真的是金身、笑一笑会脱皮开裂那种。”
单单在脑海中假设了一下神像掉漆的画面古树上的龙女笑到乐不可支。
“神君。不得私下妄议陛下，更不可直呼陛下名讳。我等虽不会外传，但...”
您的一言一行只怕早就落在宸极宫那位眼里了。
若陛下以后追究起来，只怕还是贴身侍奉的宫娥失职，不曾在主君举止不当前进言劝诫。岂非再不能在此侍奉？侍梳侍妆眉毛都塌下来了，树上的龙女也随之塌下来了。
“你们真的被我点化成形了？”
“神君赐灵之恩，我等感激不尽。”
“赐灵？”
“若非神君我等还是寻常仙器，只怕再修炼数百年千年也难以化形。”
啊？？？
啊！！！
“别别别，快起来。”
哪怕漂亮仙女对自己行礼，李月都招架不住，更别说乌央央跪成了一排。
被惊得手足无措，整颗心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样！现在还能变回去么，少留几个就行。她被关得快抑郁了结果现在才知道宫里的都是大活人！刚到天界时李月不知该如何同疏枰搭话，正好看到他宫里行动飘飘的女仙们便好奇问了一句。本以为是什么女官之类，疏枰却不以为意回答说只是随手点化的侍婢。宫中只他独住。而且为了接她这个侄女，前前后后几日都推了客。谁想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我、我先前不知道你们是已经有灵的仙子，日常言语多有无礼之处…”
“神君此言我等如何当得起。神君待下随和亲近，就连日常小事也会致谢。从未折辱或是消遣过姐妹们。且不论恩情我等也是愿意忠心侍奉在神君身侧的。”
“那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而且广寒宫也离不得大家。我也不白雇你们受累，月俸你们觉得多少合适？闲暇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拘束小心，特别是千万别再跪了。我当不起。”
寻常花草器物化形的仙娥完全依附主人神力而存，不能独自修炼。虽有一定灵智，但在天界各族心中也还是会说话的趁手工具而已。连最低阶的小仙也算不上。可有资格能在天后宫殿中的器物又怎会是凡品？化形后便是正正经经的女仙了。
听月华神君这样说众仙娥诚惶诚恐不敢出声。继续跪在原地，场面无比尴尬。月俸？神君是想要让她们当有品级的仙使女官么…如此大恩大德，怎敢领受。
扶不动，说不得。自暴自弃的主君索性两眼一闭跑着躲回寝殿当起鸵鸟来。
被窝里的龙脑袋此浆糊还乱。她宫里的这些仙女姐姐到底算不算生命啊！难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下去么？虽然广寒宫也没什么需要干的活，但没有道理继续让大活物当花瓶。以后又该如何相处？
主仆？上下级还是别的？谁来救救她…她不想牵扯上这么重的因果。此后数日广寒宫上下一直僵持着。主君事事皆要亲力亲为，不愿意劳动一众女仙。女仙们拦不动劝不动便在一旁跟着。
因而最后先崩溃的只能是龙女自己。梳了几日潦草麻花辫后李月悄咪咪避开所有仙娥再次往宸极宫飞去。熟门熟路，梅开二度。通传都省去了不少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火烧眉毛般急吼吼的往天帝大书房冲。让喜怒不形于色的三界至尊眼皮直跳。这个刺头煞星又想做甚。在自个儿宫里闹腾不够，还要闹到他的眼前来。他如今不过二千余岁，哪里老了！
“陛下，小仙遇到了一个特别特别棘手的难题。能劳驾您帮小仙解惑么？”
“何事惊慌？”
“陛下，小仙当初按照您说的点化了一堆仙娥出来。可是前几天小仙才突然发现她们居然都是活人，怎么办啊？吓死小仙了。”
活了两千年，陆珩第一次听说这样的难题。这煞星何至如此…不知道的只以为天河垮了。那人是怎么照顾这祖宗的？按她所言难道在凡间竟没有仆役伺候？所以才这般不习惯。但这份被依赖信任的感觉莫名让天帝无比熨帖受用。从前如何都没关系。因为以后千年万年陪在她身边的是他，在九重天陪她走过所有的也只会是他。都只会是陆珩。
“若不喜便撤掉神力，换一批服侍就是。要是不习惯由器物化形而来的宫娥贴身伺候，孤稍后派几位仙官过去。”
不是不喜，是害怕啊！
谁家小艾同学是大活人！！！
“陛下您说的撤掉神力是打回原形的意思么？那算，算我杀了她们么？我一时兴起让她们化形又随意夺去...”
李月自认不是圣母也没有清高到不能接受主仆之说，可是能说会跳的仙女姐姐真真切切陪了她几月！或许侍梳该算梳子精？点化赐灵的意义太重，重到不能用主仆随意遮过。
“她们因你而生，服侍你是本职。不忍心的话就如之前一般对待即可。”
“天界都是这样么？”
“嗯。”
李月深知她这个占天道大便宜直接投了好胎的人没资格这样发言，但依然觉得别扭难安。又何德何能赐予她们生命。
“陛下，这样被点化的仙娥从法理上来讲算活物么？毕竟原形不是活物。”
“万物有灵，不论活物与否都可被点化成形。成形对它们而言只是换了躯壳而已，即使恢复原形依然是本身。”
陆珩没有选择用长篇大论给扎进死胡同的呆龙讲道理。批阅奏章的间隙抬指将笔洗化成一名青葱书童。书童整理好笔架和身后博架后便行礼重新化作笔洗回到桌案上，纹丝不动。好似方才皆为幻相。李月怔愣目光游历在经书童整理重新变得井然有序的笔架和笔洗之间，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陆珩所说。原来本就是灵物，是她浅薄了。
“多谢陛下指点迷津，物尽其用才是对侍梳侍妆还有玉兔们最好的尊重。”
“既明白了就早些回去。孤近来政务繁忙，月华神君无事少来宸极。”
“陛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一直都想问您了。问完小仙就滚得远远的。”
“还有什么问题？”
“您之前只说百花会是节庆，但在百花会上小仙具体该做什么呀？也赏花么？”
龙女眼巴巴望着上首不舍得多给自己几个眼神的天神，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直响。想着毕竟是天帝亲自提的大日子，不问清楚到时候闹笑话多尴尬。反正这位陛下连自她最丢脸的模样也见过，什么底细也都清楚。多少算半个自己人，没什么不好意思问的。况且不问他又问谁去？谁让他非要多管闲事把自己养在九重天，而且还养得越来越上道。她可将大佬当兄长叔伯，真愿拜为义父。
可惜天帝只想着眼前的刺头煞星什么事都要来问自己，同自己说。
若以后日日如此可该如何是好。
“百花会是天界各族到九重天朝拜供奉的盛会。因百花殿得名，并非赏花。你来的巧，刚刚好遇上。自当列席。”
“原来是这样。可朝拜、”
“不是什么太过严肃的场合。而且小辈们大多只需自行玩乐，届时孤也自会为你一一引荐。乖乖跟在孤身旁就是。不会有谁敢为难于你，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多谢陛下照拂。”
“可还有疑虑？”
“您说的引荐是要挨个打招呼吗？可小仙都不认识，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便不见，随你心意。”
“多谢陛下！小仙自知胆子小，但百花会时也一定不会给您给咱们龙族丢大脸的。陛下您就放心吧。小仙告退，您继续忙～”
只要有大佬罩着，必定如鱼得水～解惑又得了天帝金口玉言保证的李月只觉如释重负。眉眼弯弯，乖巧可人。像模像样拱手欠身行完礼便提着裙摆转身快步离开。对着骤然重新归于沉静的宫室陆珩缓缓吐出胸中沉闷，无声长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如清风过水无痕却根本不在意涟漪之下的波动。莫非是仗着他不能拿她怎么样么？得寸进尺进丈又进百丈千丈。
龙族。
若无雌龙，三界何来龙族。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昊日金阳般的天神凝眉静默。久久才继续看起奏折。
广寒宫中无所事事的月华神君又过上了白天练剑睡前游泳泡尾巴的日子，只是较之前多了一日三餐灵果点心。大道至简的江波意早已烂熟于心，空手作剑指舞动也不影响。所以没怎么敢用霆霄，只随意折了花枝在院子里比划。对玉兔们和侍梳侍妆也恢复了平常心，时不时闲聊几句打发时间。只是天帝不来指点她练剑和习字了，可能真的是政务繁忙吧。
但每日由各处仙官流水般送至广寒宫的吃食和灵宝足已抚慰龙女心中微不足道的缺憾，谁能不喜欢呢？就是心里依旧感觉少了点什么，因为享受荣华也是会腻烦的。因为无事可做。九天神女发呆时便会想穆白和慈溪馆有师父师兄和师姐相伴的那些日子。越想便越刻苦习剑修炼。日日靠鲸吞天界源源不断的纯净至极的灵气排解。彻骨严寒，不将自己的身子暖起来怎么熬？
自穿越以来李月再一次感觉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无聊空虚。
上回还是在山村溪沟沟里面爬着捉鱼吃，日日想着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才会迎来转机。而如今，如果不是得过且过的心态撑着只怕也已经变成行尸走肉了。修炼是为变强。可再强也强不过天帝。若只是一般的强、龙族不必苦修也能做到。她日复一日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凡间红尘遥不可及，忘穿星海天河也不能窥探半分。退一万步讲，她或许该尝试着融入这里了。不能只是依附于陆珩龙族小辈，而该有属于自己的立命之地。不管到哪里，都要好好活下去。
“神君，今日穿这套飞霞色配灵玉水髓叠嶂大衫的可好？都是新送来的。”
“你看着挑就好了。别太繁琐。”
“是。”
珠宝首饰看腻了。琴棋书画舞外加刺绣等消磨时间得才艺更是完全不会。没鼓捣出几天的麻将扑克飞行棋不想玩了。学着适应神君身份后的龙女月华迈出的第一步便是打算找天帝讨份差事干着，等想好说辞便兴冲冲就往宸极宫而去。见来者是广寒宫的月华神君，殿外的排排天将拦也不拦，恭敬垂首示意便放行。不等通传，巍巍宫门后已有早早候着的高阶仙官上前迎接引路。行云流水被请进内殿的龙女如堕五里雾中走得迷迷糊糊，莫非神仙都能掐会算不成？
“姐姐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么？”
“神君说笑了。陛下早先便有特意吩咐过我等，神君若前来不必通传。”
“原来是这样，谢谢姐姐带路。”
“当不起神君这句姐姐，神君唤在下颜锦即可。神君这边请。”
“当得起，当得起。”
李月转了转眸子，笑着跟上。原来能掐会算的是这位陛下。大佬待下太过周到，处处细致有余让她这个外来户都由衷钦佩，仙界原住民只怕更加心悦诚服吧。难怪短短百年时间就能将陆道机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得差不多然后顺利即位，自己可真是抱对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