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京中除魔上
李慕白沉思片刻后上前抽出本记有司天鉴所铲除的魔物薄册子，一一指给妻子看。结合其种种特征习性和那本仙君手札中的记录，李月越发确定心中推测。恨不得立刻飞到申山将那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狗东西剁个稀巴烂。当年早看你柳家不干不净定要闹出什么祸事，果然不负所望捅出天大的篓子。简直是群丧心病狂的疯子！
天地之间本无魔，后天自生而成。
修士与人与妖皆能成魔。在李月看来魔更像是这个世界程序运行中的病毒，由所有负面消极罪恶的疏漏点一一汇集而成。只有天界清心塑魂灵药才能唤醒神智，但该吃人还是要吃。一旦堕魔或是修炼入魔功法，终将被嗜血嗜杀欲望吞噬所有理智。所以那位仙君用各种方法试着去实验救一救一些好像还有救不该死的可怜人发现行不通后，还是无奈选择了简单粗暴的直接超度。直到通通杀了个干净才还了人间太平，回天界复命后被封为弗与神君。
阴差阳错手握琉光宝镜的申山自然不会缺仙药。仙药…
想起仙药，李月恍然大悟，终于想通当年的柳家为什么要开那场莫名其妙的琉光会。想来被若玉前辈反杀的柳羿就是那失了心智的恶魔吧？所以柳康要去求药。所以有了琉光会之后的一切。得了仙药以后柳家自导自演起来更是有恃无恐。只是道貌岸然的柳康用千千万无辜惨死的生命为自己堆砌出一条通往顶峰的康庄大道，晚上睡觉时敢闭眼么？
“夫君，我确定就是柳家。”
“何以如此确定？”
“不止因为当年之事和现在柳家身上的种种疑点，而是人间只柳家有可能。”
“世人需要铁证。”
“那我会找出这个铁证。”
“为夫与阿月一起。”
“好。”
或许是因为身为神君的自知之明。下凡后的龙女明锐感觉到身上出现了无数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和联系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所有人所有事在她眼里如今都像是斩不断的丝线或者说是科幻电影里得数据链条，而她便是穿梭在其中的光点。或许疏通堵塞，或许搭建桥梁让这些循环能够更加顺畅。疏瑛曾说应天命也会下界。
李月明白，自己此番能意外下界的真正使命终于出现了。是的，这是她的使命。因为天道大人仁爱世间所有生灵，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偏爱一人。除魔就是天道大人给自己的使命。龙女想通这点眉心凡人肉眼不可见的神君金印倏然发烫着，仿佛被无形之手轻抚。
“慕白。我一定会让罪有应得之人付出代价，为无端枉死之人讨回公道，还世间太平。”
神女坚定清明目光看向整个人间。身侧的信徒垂下眼帘，仿佛是在虔诚叩拜。
“阿月一定可以做到。”
感应到瑶光师姐轿撵已在不远处时李月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将卷宗摞齐归位后同慕白坐至上首等待与故人叙旧。
谢瑶光依旧姿容绝世。司天鉴使的官服神圣庄严，不是寻常祭司的宽袍大袖可比。怀孕更让她添了几分母性光辉，就算是放到仙界也不会暗淡的程度。绝对当得起秋水仙子盛名。
大学士夫人兼司天鉴少使的谢瑶光进门先仪态万千的欠身行了个半礼，可抬头嘴角就不禁出现了几分跳动。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让完美面具出现丝丝裂痕。
果然还是她！谢瑶光觉得当年真是自己太过狭隘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陛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这些年她究竟去哪儿了，回趟家也能气场大变？哪里还有当年质朴清新模样，简直让人不敢直视。那所谓的家、究竟是何处？只希望陛下的希望不要再落空才是。
“多年不见，师姐风采依旧。”
“微臣当不起贵人这声师姐。”
“孕妇最大，师姐先坐着。”
“阿月说的是，少使不必拘束。”
陛下都这样发话了，瑶光自然不会委屈自己。扶腰坐的稳稳当当。
“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孤记得少使也颇为擅长医术，有劳来此是希望你替阿月看看脉象。”
医术？
脉象？
她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谢瑶光满脸不解。李月转头瞪了一眼自家夫君。她是在看妇科，你一个男同胞能别瞎和医生说话么。给我老实呆着！训夫后病患提着裙摆缓步坐到千金圣手邻桌乖巧递上手腕。
“有劳瑶光师姐。”
“贵人客气。”
谢瑶光面不改色，心底却在咬牙切齿。陛下和她究竟什么毛病，莫不是故意消遣自己？
但君命不可违，孕妇心中再腹诽也得当好一个大夫。可仔仔细细兢兢业业摸了半天，瑶光的漂亮脑袋还是一头雾水。这样的脉象在妖族中是常见的，水族或者蛇等有鳞类都是如此。可除了每息都较常人慢大半拍外，哪里有什么问题呢…再观气色气息又有什么问题呢？
“贵人是想看哪方面的？”
“千金科。瑶光师姐想必也能摸出来我的脉象不同凡人，当水族看就是。”
“千金？”
？？？
“师姐也不是外人，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了。师妹我主要想知道、我同慕白同房会不会有孕。毕竟我的情况特殊。”
谢瑶光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平息被气被憋出来的胎动，努力保持端庄仪态。
“凡人与异族之间皆难有孕事，但毕竟事有万一。微臣斗胆问贵人究竟何族？”
“嗯…这个重要吗？”
“有关系的。”
“那师姐只当蛇算。”
“若是蛇族。雌类若想受孕只有在发情期现出原形同伴侣…交尾才行。”
医者说的尴尬，病患听的也尴尬。
发情期？交尾？必须原形完成大和谐才是受孕的前提条件？
“师姐能详细说一点么，什么是…”
“我知之不多，也没遇到过蛇族。只是紫金峰所藏妖界医典中记载的是雌类会在成年后的特定时刻化作原形求欢。而且妖族在发情期间、很可能会失去自控。”
更尴尬了。
即便不照镜子，李月也知道自己整张脸定然已被勤劳挖地中的大脚拇指给活活累红。连连庆幸还好自己的原形体型和夫君不太匹配，不用再天天担心怀孕危机。
但这究竟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还是会让人社死的消息？
“多、多谢师姐解惑。”
此刻，谢瑶光觉得和这位师妹的相处没一次是顺心的，心口愈发堵的慌。专程把自己从司天鉴火急火燎请过来就是问房中事？问房中事？莫非自己不知道么！就算年纪小不晓事，族中总该有女性长辈来教导才是。回家这么几年干什么去了！她谢瑶光是什么老嬷嬷么！
“陛下，还有需要微臣的地方么？”
累了，倦了。
让她走吧。
“有劳少使解惑。少使有孕在身，还是早些归家休养，如郡此刻正在丹书堂中等着。近日京中不太平，你夫妇二人不必日日进宫当值。有要紧事孤会传召。”
“微臣谢陛下体恤。稳妥起见，如宁与吴王世子是否需要送进宫中。”
“如宁和少使的修为孤清楚，护住李昱无碍，近期就在文公府安置着即可。”
“是，微臣先行告退。”
“师姐慢走…”
李月看也不敢看秋水仙子，垂头捂面干巴巴的挤出声音送别。待轿撵远行后立即自暴自弃闪身躲进上首金座之上的宽广胸膛中当鸵鸟。这也太丢脸了，昨天晚上她还矫情的哭了！
而且苍天吧，大地啊！她一个好端端的正常人为什么会发情？
李月现在满脑子都是赵老师带着春天气息的醇厚嗓音。
“夫君，这也太丢脸了。”
“夫君面前还害羞做什么，这是正事。”
“哥哥，这不是害羞的问题啊！”
“那是什么？不必再担心意外受孕对你我而言都是值得庆幸的一件好事。”
“可我要发情，要失控！”
“若避不开，为夫乐意效劳。”
可不是乐意的很，一晚上都不停。李月气得狠狠锤了几下不安好心的大色狼。
“你效劳有什么用啊，过分过分！重点在于我真的不是人了，彻彻底底的。”
“傻气，阿月本就是天上仙。”
她那里是神仙。明明本是个凡人，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会发情便意味着躯体战胜灵魂，从里到外都被改造了个干净。但现实已是铁板钉了钉，自闭龙没有时间纠结矫情太久。借朝服上密密的金凤团纹蹭走双颊尴尬颜色后抬头看着自家金质玉相的夫君。
“慕白，什么时辰了？”
“刚过未时，该用午膳了。”
“那你下午还忙么？”
“有些忙。要尽快处理被搁置了立太子诸事，而且还得善后凤朝会王家。”
“夫君辛苦了，那都城里藏着的魔物就交给我吧。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夫妻齐心。李慕白觉得此时此刻世间再没有比这句话更能安定心神的了。方才甚至心底的卑劣都在想着自己爱世人爱苍生的神明会不会再也看不见身后的自己。
可这个卑劣的凡人只能一边翻腾着心中阴暗，一边不由自主的追随光明。阴暗交织间，骨节分明的如玉长指轻柔为胸前的爱人整理好鬓边发丝。如果世间还有更能安自己心魂的话。那便只会是她说的下一句，也会是每一句。天上地下三界无二的神女，一介凡人何德何能。
该要顶礼膜拜而独自沉沦才是。
低沉平和嗓音下铺满汹涌爱意，心甘情愿铺就神女入世前的红毯。
“要不要派人辅佐跟随？”
“还是不要了。我出门时多带几本卷宗路上看就是。放心，我不莽撞。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用心环沟通。要是真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记下来回来再从长计议。”
“好，我再去选些对搜寻辨别魔物有参考的。就在后殿内室用膳可以吗？”
“可以的，在哪都行。”
待做足功课收拾好装备，龙女亲了亲桌案前专心工作的自家夫君，身形如风似光飞掠消失在殿中。敢动到定国最重要的凤朝会头上，肯定是有组织且早有预谋的作案。而且魔是离不开血食怪物，因而李月不需论证便知晓危险分子也肯定还在城中以便确认是否得手。
何况幕后之人若想借机搅混贺州京都的水，必定会从顶层下手。等搜寻皇宫确认平安无事没有可疑人员后，李月便按着地图自宗室大臣等贵族聚居的东区开始搜寻起来。第一站自然先到有案发现场的王家。魔的味道，只要有幸闻过一次便可能忘得掉。
还在宫里收拾东西时龙女对着那箱司天鉴收藏的标本差点把方才刚吃的大肘子都吐出来。被慕白搂进怀里拍了好一会儿才算顺过气，但依然被呛得眼泪汪汪的。
“这也太恶心了。”
“可要用浓茶压一压？”
“宝贝，你闻不到吗？”
“不太明显。”
“我从没见过这般恶心的东西。”
“那便不看了，文本中也有记载。”
“不行，我得仔细看。”
深吸几口冷香续命后李月重新埋头在箱子里翻着。这么浓的因果，该是积攒了多少的鲜血与罪孽？她甚至能感觉那些潜藏在人味皮脂下的粘稠黑色液体顺着气息丝丝缕缕自鼻腔毛孔腐蚀渗透而入。太酸太恶心了，是已经恶心到灵魂的那种程度。细看发现竟当是有些神智的魔。
怪不得能潜进定国都城搅动风云。
外面日头还大着。繁华街市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就连摆摊的小贩都纷纷进了临近饭馆茶楼中躲毒辣阳光，顺便买碗绿豆甜汤或者酸梅汤凉茶之类的消暑解渴。重甲高帽的卫兵和司天鉴弟子依旧巡逻着城中每一条街道，只在汗水浸透睫毛时才会松懈片刻。
都城东区林木茂密，亭台楼阁间的风也凉爽些。但各府高高宅院墙内的气氛依旧让人冷汗直冒。就算再娇贵的公侯女眷也得让令侍进屋清点一番，无论这令侍是男是女。偶有些不知轻重的也不碍事。因为拦也拦不住，只一道定身符便乖觉了。
使定身符的既会是令侍也会是各府中有修为在身之人。定国达官显贵都会将家中有仙缘有资质的小辈送去司天鉴或者云台宗等宗门修行一番。不求学成什么模样。或是为了拓展人脉增长见识，或是为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百利而无一害。
南宁国都会被骤然间大批作乱的魔物冲的七零八落也是因为国中没有多少能人的缘故。等邻近国境的慈溪馆伸出援手收拾残局时已经是元气大伤满目疮痍。
经过天罗地网双管齐下的努力，倒真是让明暗两拨都发现了不少的蛛丝马迹。
重嘉巷左边住着王氏一族。另一边便是住着瑶光的娘家，勇毅侯薛府。瑶光同相公苏如郡出宫回家后虽将文国公府上上下下整顿的井井有条，无半点疏漏。仅覆盖各方各院的法阵结界都布了数层，李昱所住别院更是重中之重。但终究不能及时照管到隔了大半个东区的娘家。
何况薛府正在危墙之下。
一，二，三…李月数了数发现只东区这一片地方都起码有六个，虽然气味各有些许不同但依旧能辩识出来。弗与神君手札中记载低等魔物沾染血食时会完全丧失神智且杀欲肆虐。按遇难者遗体数量推算，这里的应当是较高级一些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