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张渚没有等太久,葛明忠便提着袍边迈进厅堂来。
张渚随即起身,以晚辈之礼揖见。
二人初次见面,彼此不免互相打量一番。
葛明忠年届不惑,面白少须,有几分端严之相,看人物不过三十许,神情却颇有老成之气。
初次相见不知底细的,只怕很容易被他的面色唬住,让人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但张渚显然很沉得住气,面对葛明忠的打量,姿态神色平宁端方,应答之间从容有度。
几句话说下来,二老爷心内倒也暗暗颔首,只是面上不显。
他扫了一眼旁边微微响动的珠帘,没有看到别的动静后,便收回了目光,又跟张渚不松不落地叙了几句闲话。
葛明忠是今日寿星,应酬之事自然少不了,能抽出这么点时间来与张渚会晤已是不易。
二人不过谈了一刻钟多些,外头便有低低的问询声响起来。
张渚见这动静,知道这是有要紧的事来找葛明忠了,当下便要告扰辞去。
葛明忠跟张渚谈了这么一会话,心内已经有了底,便没有留他,只是吩咐下人一句妥帖招呼张公子便随小厮出去了。
这边张渚正准备随仆人原路返回,葛明礼却不知从哪里又钻了出来,正好将张渚截住。
他今日一身淡青的长衫,一根玉色腰带松松系着,上面挂着些荷包玉坠等物件,看起来颇有几分富贵闲人的情致。
他一见着张渚便笑意涟涟:“好兄弟,别忙着,你且随我来。”
言罢便将人往左手一条甬道引去,边走边道:“你上次来我忙得不可开交,倒没有正经请你去我院里看看,今日我不是主角,咱们可以清净聚一聚。”
两个人一路穿廊绕柱,竟是往内院而去。
葛明礼颇有游兴,一路热情洋溢,说起自家院中景致来是滔滔不绝,妙语如珠。
张渚虽不至于拘束,但看这地方的布局陈设,必是内宅女眷停居之所,便不肯随情任性,不过承着葛明礼的盛情,只得略瞧一瞧应应景。
好在葛府也不甚大,二人走了约摸一刻钟,终于到了一处白墙青瓦的疏阔院子,上书“松涛”二字。
葛明礼便停住脚,将人往里迎:“这便是我住的地方了,这里是先祖父生前最爱的院子,如今就我一人住着,今日请你也来瞧一瞧。”
张渚一听这话,脸上便有几分肃然之意,想来也对这位尚书公有所耳闻。
总算将先前那从内院经过的不自在放下,张渚抬脚随葛明礼踏进了院中。
这院中有许多旧物,装潢不如葛家其他地方豪奢,张渚却打量得颇为认真。
见好友对这些有兴趣,葛明礼忙献宝一般讲起院中种种物品来历。
这是葛尚书后半生安养之所,直到临终才迁去较暖的前院。
因此院中诸物,虽然这几年有添换,到底还是有先前的风貌。
葛明礼幼承庭训,对祖父深为钦敬,自然也不在意有这些旧物。
他滔滔不绝地对张渚讲起了这些也承载了自己幼时记忆的物件,一件件一桩桩,说到尽兴处,还将先前前朝后堂,他所熟知的一些八卦逸闻也拉一些进来说。
张渚是个很好的听众。
两人这般一个谈兴十足,一个着意倾听,竟是一气说到天色向晚,小厮进来请他们吃晚膳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