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荇与清淽此次出门,则是要去清淽念叨许久的一家戏班子捧场。
清淽正是大老爷葛明德的幼女,其生母张氏着实称得上是葛明德心头之人,他离京赴任这些年,除了带上爱女清馥,身边伺候的人必然也有这位张姨娘。
因此清淽虽然是庶出,但葛家下人却不敢怠慢宠妾之女,除了没有生母亲自照拂,清淽在葛家的日子不比嫡女差到哪儿去。
原先清馥未入宫之时,葛明德对清淽还是淡淡的,长女离开之后,身边突然清净了下来的葛明德倒是突然注意到了这个已长成花季少女的小女儿。
或许是意识到忽略了清淽十多年有些歉疚,也或许是清淽确实惹人怜爱,葛明德如今把对大女儿的拳拳父爱全都倾注在了小女儿身上,因此回京述职这些日子,葛明德对清淽堪称无所不从,有求必应。
得知女儿爱听戏,葛明德便着人打听哪里的班子唱的好。
有合适的日子,便定好戏票子,叫清淽自去消遣。
清淽这几个月将上京城稍有些名气的大小戏班都逛了个遍,最后认准了一家,迷上了他家的当家花旦,回家之后不厌其烦地向清荇说起这位伶人扮像有多么风华绝代,唱腔有多么哀婉迷人。
深为可惜清荇没有一同欣赏这天人之姿。
清荇既没有葛明德这样的慈父,也没有受宠的娘亲,嫡母秦氏对她的管束颇为严苛,轻易出不了门去,只能从清淽嘴中听听外头的热闹。
好容易盼来这女儿节,秦氏准清荇出门游玩一日,清淽便带着清荇直奔三巧班。
托葛明德的福,她们二人订的席位是一个单独的隔间,视野颇佳。
此时楼下楼下的座位基本都已客满,十分热闹,清淽还罢了,已经熟悉了三巧班这高朋满座的景象,倒是清荇甚少到这样的场合,虽有几分拘谨但也十分期待。
不一时,锣声响起,好戏登场。
这三巧班果然有些能耐,虽然唱的折子大多中规中矩,但伶人的扮相唱腔却十分出彩,台下看客也是连连叫好。
只是看了两折戏后,人群开始有些骚动起来。
清荇不解何事,便看向清淽。
清淽倒是有了经验:“想是沈班主快出来了,这些人呀,十有八九都是奔他来的。”
清荇听了这话,生了两分促狭,清淽在家中不知跟她念叨了多少次这位班主风华绝代,分明也是奔他而来,却不愿别人肖想,着实有几分霸道。
只是不等清荇取笑她两句,台上已经传来动静,怕错过精彩处,清荇只得掐了话头,认真地朝台上望去。
一个老旦上得台来,慢慢悠悠儿的唱了一气,绝无停歇的意思,叫二人脖子都伸得僵了。
正待要收回目光缓缓,陡然一阵钵磬之声响起,终于,一个神仙妃子一般的人儿,踢着绣鞋,缓步行来。
清荇心内咯噔一声,好家伙,这才确信了清淽所言不虚。
台上之人油彩覆面,却难掩天姿国色,这般人物,竟是个男儿身,真叫个世物疯魔,不明所以。
一时之间,场内除了台上诸般乐器作响,竟没有一丝儿别的声气,所有人一秉一息,都随着台上晃动的人影摇摆。
直到一折戏终了,一声清脆的磬声传来,才叫众人回了神。
此时台上早不见那风流婉转的人影子,清淽凑过来轻声道:“怎么样,是不是叫人过目难忘?”清荇动了动下巴,找了找自己的声音:“确实难得,什么时候,上京城竟有了这样的人物。”
“可惜不能像旁人一般进去后头寻一寻他,我还没瞧见过他妆面下是什么模样呢。”清淽一脸认真:“希望他能多唱几年,等我出了阁做了主母娘子,便可以请他来家里唱堂会。”
清荇闻言噗嗤一笑:“好个古怪丫头,嫁人竟是为了听戏,再没你这般荒诞的想头了。”
“我不过说说,”清淽叫这么一打趣,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沈老板每日只唱这一折戏,定是不会再出来了,咱们找一处好地方吃饭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