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及晚,葛家一大家子辞别了平王母子,坐上回家的马车。
秦氏今日整日都是兴致勃勃,欣喜异常的,便是上了马车,依然滔滔不绝地与清懋说起今日在平王府的种种见闻。
经过了今天的聚会,秦氏才终于有了与平王殿下是亲戚的真实感,一份莫名的激动让她几乎按捺不住。
只是同乘一车的清懋神情恹恹的,任母亲滔滔不绝也只是偶尔点头虚应一下。
秦氏只当她连着奔波两日乏累了,只得暂时按捺住了探问女儿与平王今日独处时情形的心思,嘱咐婢女回去之后好生照看小姐早点歇息。
第二日便是中秋节,秦氏作为二房主母自然不得闲的,但此刻她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只怕再忙个十日也不嫌累。
翌日一早,葛二老爷换上朝服,收拾妥当出发参加朝会,葛家其余人等在府中准备家宴用的糕饼酒食等物。
葛家的姑娘们自然是不稀罕这些家中的吃食的,虽然不能像一般百姓一样去往顺天门一睹天子的风采,但是晚上赏月放灯的热闹她们倒是可以凑一凑。
只是不等夜色降临,给葛明忠驾车的仆人却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向葛家上下报告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朝会过后,皇帝携百官登顺天楼与民同庆佳节。
顺天门外偌大的广场上挨挨挤挤地站满了人,几乎将前方表演歌舞杂耍的伶人也挤散了去。
庆禧帝看到城楼下万民欢欣踊跃,一派盛世景象,不由龙心大悦,当下于城楼上设座摆酒,楼下的黎民百姓也可领得一碗薄酒,一块月团,与天子同乐。
虞国数十载没有这般盛况了,黎民百姓的热情空前,载歌载舞,山呼万岁。
然而在这一片普天同庆,万民拜服的和乐景象中,异变突生!
肉眼难以辨认轨迹的精制弩箭自广场的不知何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城楼,这弩箭极细,却有极强的劲道。
刹时城楼上的守卫便扑通倒下了一片,这才反应过来的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一时之间护驾的,逃命的,喊叫的,乱作一团,人声喧沸,响彻云霄。
刺客们抓住第一批守卫倒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乱成一锅粥的时机,射出钩爪,蹬着墙石飞身而上,瞬息之间数十名身法灵巧的刺客已是攀上城楼来。
庆禧帝当了十年太平皇帝,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此时除了口称护驾别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身边向来以一当百的从龙卫死侍虽然迅速围拢过来护驾,但那些刺客显然更加技高一筹,竟如入无人之境,将迎面而来的护卫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易杀伤了去。
此时城楼上满是皇亲国戚,朝廷重臣,机弩卫兵自然不敢乱放冷箭,两拨人只得拔出佩戴的武器,战作一团。
虽然守城护卫人多势众,但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他们团结协作,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箭头阵型,目标明确地直奔皇帝的方向,不一时庆禧帝面前已是被杀出一道口子。
虽然强撑着不能堕了天子威仪,但当一个全身包裹严实只漏出嗜血眼睛的刺客飞身砍来时,庆禧帝也只能束手待宰,整个人变成一尊石像,挪动不了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劲装男子如魅影般飞身而至,就手一推,不但叫庆禧帝躲过了刺客致命一击,还一掌将那名刺客震飞数丈之远。
趁此机会护着庆禧帝退至顺天楼殿内,那名劲装男子掏出令牌向庆禧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免庆禧帝辨不清是敌是友,将他也当做了刺客,给他背后捣乱耽误他解决真正的刺客。
庆禧帝看了令牌才找回一丝神志,忙不迭地退至男子身后。
这名男子显然是一名绝顶高手,守在庆禧帝身边,让那些刚刚还无往不前身手不凡的刺客一时竟然无法近身。
行刺之事本就是一鼓作气,一蹴而就,如今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拦截了刺客们唯一的机会,不一会儿刺客便寡不敌众,死伤大半,落了下风。
金吾卫统领趁此时机,一呼百应,指挥将士将余下的行刺之人迅速包围,很快稳定了局面。
处境稍安,这名男子才正式叩拜皇帝,言明身份。
他乃是西北守军大将范不群麾下一员猛将,姓聂,名云潜。
因为武艺高强,此前数次在边关以少对多,取得了不凡的战果,已是升作了五品武威将军。
他此刻之所以在此,是因为他拿了范不群手令回京,向朝廷筹措军马粮草,以便应对每年秋后北边蛮族南下劫掠的冗长战事。
他八月初便已抵京,在通政司呈递了范不群的折子后便在京郊驿站等待回复,谁知这一等便是十日。
担心边疆情势的聂云潜等不得了,日日前往通政司问询,只是每次都被衙司三言两语打发过去,粮草一事是只字不提。
聂云潜如今好歹也是有编制的人,不是当日快意江湖的游侠,倒也没有跟衙司翻脸,只是要让他就这般无功而返却是不可能的。
知道衙司们也是听命行事,聂云潜忖度着找一个真正说得上话的人面见详议。
恰逢此时,聂云潜听说了皇帝陛下将于顺天门与万民同庆中秋佳节一事。
到时候文武百官,三公九卿皆会伴驾左右,与民同乐,聂云潜只要能跟其中一个主事之人说上话就好办事了,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直接将奏折面呈陛下。
被敷衍了大半个月,聂云潜实在不欲浪费光阴了,届时万众瞩目之下,自己将折子当面递出,总不会还被草草应付过去罢。
如今没有更好的门路,聂云潜便拿定主意到顺天门外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