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老者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继续将对策说与弟子:“另外你即刻飞鸽传书至范将军处,让他以边关危急,恐将不敌为由传八百里急报,奏请陛下允你点兵出征,增援西北。范将军颇有豪气,知道你是沙场好汉,不甘做宫闱近宠,又甚为倚重你的本领,必定会帮你这一把。届时,皇帝有了高手护卫,你也得了任命,只需趁此机会在战场上将蛮族一举挫败,你的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板上钉钉,无可置喙了。”
“从龙卫竟也有人了?阿二现在好生厉害啊。”聂云潜听了这么一篇话,捡了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调侃起来。
“你不肯做那繁琐费神之事,阿二只得韬光养晦,筹措谋划,竟日不得安寝,殊为不易。”老者背过身迈步离去:“现下夜色已深,为免呆会露重沾衣,是时候回去了。”
“原以为今日可以与阿二一晤,没想到竟是老师亲自来了,不知我与阿二还有没有对月畅饮,痛快切磋的那一天啊。”聂云潜仰望着星空,唉声叹气:“这差事真难做,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脚步顿了一下,老者垂眼思虑一瞬,复又前行,步履稳健:“自然是有的,而且很快。”
聂云潜听了,露出一抹明朗的笑容:“老师这般胸有成竹,学生便放心了,更深露重,老师可要当心脚下啊!”
回答他的是一阵清风伴着虫鸣,高岗上,已无半个人影。
那一日清懋自平王府悻悻而归,虽不敢将谢珈态度轻薄一事说与父母,但心里已是厌弃了这位身份尊贵品行却甚是堪忧的表兄。
但是秦氏与葛太妃却对二人结缘一事颇为属意,在中秋节的风波过去后,很快又互通消息。
皇帝遇刺之事虽然骇人听闻,牵连甚广,但到底与平王这闲散王爷扯不上关系,与葛家这等中正守成的良臣之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因此蛰伏了大半月,待京中氛围放松了一些之后,葛太妃便与平王一道郑重其事地到葛府看望父母亲了。
怡安郡主谢氏拉住葛太妃好一阵不舍得松开,母女二人近二十年只见过数面,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葛太妃在闺中之时,因是葛家唯一一个女孩儿,葛尚书跟葛侍郎都十分珍爱怜惜,只是自从她被强纳入宫后,坊间便有许多难听的话流传出来,说葛家人利欲熏心,不惜让花季少女不顾伦常,攀附皇室。
葛家一门当然不敢辩白是先帝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只得默默担了这污名。
自那以后,珍惜颜面犹如生命的葛侍郎便绝口不提这个女儿,便是葛太妃随平王就藩时,也不曾去相送。
如今女儿也已经为人母多年,看着面前坚持行了家礼的葛太妃,葛侍郎也只是淡淡点点头,让怡安郡主与葛太妃慢慢叙旧,自己仍往前院去了。
平王揖首拜过外祖父,葛侍郎打量一番已是十八少年郎的外孙儿,看着他脸上那少许的几丝与葛家人相像的地方,心内有些感慨,嘴上却语调平静地与他叙话:“平王殿下乃是一品亲王,不必对我这个老头子多礼,这里不比王府气派舒适,还请平王殿下不要嫌弃,如旧时一般自便即可。”
谢珈越发恭谨:“外祖父言重了,在这家中,只有血脉亲人,没有品级上下。孝为百善之首,孙儿岂可长幼不分,妄自尊大。还请外祖父唤孙儿名字即可。”
葛侍郎不应,心里却被谢珈这与幼时一般无二的谦谨态度打动,面色柔和了不少。
因此待到家宴开席时,葛侍郎的言语间多了几分热情,屋子里终于有了一点亲人久别重逢的温馨,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喜气洋洋。
清淽清荇虽然幼时见过这位身份高贵的表哥几次,但到底年纪颇小,已是记忆模糊了。
清薇那时更是一个三岁稚儿,连一次面也未曾见过的。
因此一家子在厅中叙旧之时,几个女孩儿对着谢珈不住打量。
偶尔谢珈不经意地望过来回以温和有礼的笑,几个人便如偷东西被捉住一般,立时把目光移到别处去。
谢珈嘴角微勾,一一扫量过这几名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表妹,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直枯坐发呆,不怎么说话也不到处张望的清懋身上。
虽然眼前的女孩儿各有特色,但清懋身上流露出的抗拒却格外叫他心痒痒。
想不到自己的两个舅舅不但会做官,还这么会养孩子,也算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