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意外
第5章 意外
“小林,2号楼那边顶层的模板好了,你去帮他们定个平,调整一下。”刚进办公室,就听到有人喊他。
“知道了!”林宇非应了一声,背起水准仪就直接上了楼,找到了木工组长。
“抄平是吧?今天让老张和你去吧。”组长说着,大声吆喝一声:“老张!”
“来了!”立刻就有人应了一声,一个浓眉大眼,身材壮实的汉子很快来到了面前。林宇非看了看这人,有点眼生。
“二柱子回老家了,老张昨天才来,不过干活挺麻溜,让他给你帮忙吧!”组长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就解释了一句,“老张以前干过技术员,这种事没问题的!”
“哦,那来吧,带上东西。”林宇非应了一声,转身找地方架仪器。走了没几步,隐约听到脚下似乎有“咔嚓”的声响传来,然后就听那老张吆喝了一声:“小心!”
林宇非没反应过来。这层模板刚好,钢筋还没上来,边上有几个木工还在解小方木,不时地也有方木折断的咔嚓声,所以他没怎么在意,听到老张的吆喝也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但紧接着,他只觉得脚下一空,他站的那一小块板向下一沉,然后就垮了下去。
林宇非手里还提着仪器,最近的老张和组长离他也有四五米远。这块板垮得突然,一时间根本没人来得及救。几声惊叫声中,林宇非两手奋力一甩把仪器扔了上去,下意识地两手张开,想要够到两边的梁边。
没有。
伸出手的同时,他就已经看到了梁底,顿时心里就是一凉。这楼他每天都要上一趟甚至几趟,当然知道这下面就是电梯井。按说电梯井是随层防护的,可在这种小县城,监管也不是很给力,能用到多少好材料?自己这百十斤分量下去,分分钟一砸到底。七层的高度不算高,摔死他可也足够了。
眼看着那个口子越来越远,林宇非已经绝望了。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惊叫,木工头和老张都已经在视野中出现,但是显然来不及了。
“真是的,怪兽都搞不死我,居然这么丢了命……”处在必死的境地,居然还能想起调侃自己,林宇非心里只觉得好笑。昏昏沉沉中也没觉得撞到什么东西,视野却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轻飘飘地没了感觉。直到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忽然涌动起来,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全身皮肤紧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突破出来。
“小林?小林?”隐约中有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在叫他,似乎还在拍他的脸。
那股热流渐渐地散去,意识也渐渐地恢复过来。视野清晰后,看到的是木工头和老张的脸,还有两个应该刚赶过来的工人,脸上不是关心,而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林宇非刚问完,忽然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上来的?”
所有人都不说话,过了好久,林宇非又追问了好几遍,木工头才说话,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是……自己上来的,准确的说,是……飞上来的。”
“飞上来的!”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包括林宇非。他一把抓住木工头,大声道:“我这么可能会飞!”
“是真的!”木工头显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他忙乱地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一边说,“你就那么扑棱着,手在边上的一根支柱上扒拉了一下,就……飞上来了。”
这时候又有几个工人听到声音过来了,听到木工头的描述,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都围到林宇非身边来看,然后又有人去看那个塌了的洞。
“我的爷啊,一点没伤!”
“真掉下去了吗?好危险撒!”
“哎呦怎么就会塌掉的啊……”
……
“都吵吵啥!”木工头忽然反应过来了,“没事了没事了,都去干活去!留两个人补这个窟窿,老三和狗子,你两个到下边把支柱都再检查检查!”
工人们立刻一哄而散,各干各的去了,木工头凑上来:“小林,你没事吧?”
林宇非定了定神。虽然心里疑惑,但眼前还有活干,也顾不上纠结了:“没事了,我们也干活吧。仪器没摔到吧?”
“哎呦不用啦不用啦!”木工头赶紧说,“你受了惊吓,下去歇歇吧。抄个平而已,我和老张来吧,仪器一会老张给你送下去哈!”
林宇非想自己现在心不在焉的,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转身下楼。木工头从老张手里接过仪器找地方架去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老张手里拄着标尺站在那里,看着林宇非离开的方向,眼里露出了一抹笑意。
林宇非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屋顶,半天不动。
他已经在工棚里躺了快一个小时了,心里还是很乱。
木工头的描述,他自己并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在那一刻他的意识几乎是空白的。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身体里那股暖流。就在他意识回归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慢慢消失了。要不是木工头的描述,他几乎要以为那是错觉了。
但那显然不是错觉。因为那种感觉,出现了并不只一两次了。包括昨晚遭遇那头怪物的时候,这个感觉也出现过。然后等他清醒的时候,那怪物就变成了碎块。
“难道那不是有人救我,是我自己干的?”林宇非这样想着,怪物那双大黄眼睛又出现在脑海里,不由得狠狠哆嗦了一下。
“小林,在不?”伴随着开门声,一个身影伴随着招呼声就进来了。
林宇非无奈地中断了思绪。只听声音他就知道,是看门的老胡。这老头白天通常是不会到办公室来的,除非是有事。现在又是指名道姓地来找,想都不用想是找他有事。
“在呢。有事吗胡大爷?”林宇非坐起身,果然看到老胡那瘦小的身影凑上来。
“那个,小林哪,”老胡笑着坐倒林宇非一边,“今天晚上有事不?”
林宇非立刻明白了。毕竟项目部里单身的就他一个,他家里又没有家人,这是众所周知的,那老胡找他的心思也昭然若揭了,况且也不是第一次。
“没事啊。”
“呵呵,没事就成,”老胡陪着笑道,“那个我那大小子一家今天回来,就住一晚上,老头子我想多陪陪孙子嘛,你看能不能……”
林宇非犹豫了一下。要搁平时,他也就答应了,可是昨天晚上才出了那事,让他心里多少有点怵。不过犹豫过后他还是应了:“行,那今天晚上我替您照看一晚吧。”
“好小子,大爷没看错你!”老胡立刻眉花眼笑地把钥匙放到他手里,“那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了哈!”
晚上十点。
林宇非坐在床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心里再次犹豫着。
按工地的惯例,晚上休息之前是要再巡视一遍工地的,林宇非也不是第一次帮老胡代班,心里也清楚。可是自从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心里实在是有些害怕。
大门早在吃完晚饭回来后就关上了,天刚擦黑,他就把能打开的灯全部打开了。现在他只遗憾塔吊配电箱的钥匙都是专人保管的,不然他一定把塔吊上的照明灯也全打开。现在工地上全部能开的灯也不过大门口和生活区的几盏灯,而他要巡视的,是整个工地接近两万平米的地方。现在他他只觉得后悔为什么没咬着牙回绝了老胡。
那怎么可能呢,他想。且不说他本就是个不太会拒绝的人,光想到老胡的儿子是总公司的人事主管,随便张张嘴就让自己下岗,这拒绝就没法子出口。说到底,人穷志短啊。
林宇非叹了口气,起身提起手电出门。既然应了人家,就好好的做到吧,十几栋楼呢,再晚点,转下来可就后半夜了。
虽说能开的灯都开了,可能照亮的,也就办公室所在的生活区一带区区几百平米的地方,走了没一分钟,照亮的区域就被甩在了身后。林宇非停下来,看了一眼亮着的那一片,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大门那块,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最近的一栋楼走去。
进了楼梯间,光线更暗了,连月光也被挡住了大部分。视野里能看见的,只有手电光芒照亮的一片,其他的地方,反而被映衬得更黑了。林宇非到底没法完全压下心底的恐惧,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时不时将手电向远处照射一下。
“哗啦!”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林宇非汗毛倒竖。他飞快地转过身,将手电筒照过去。他甚至用手抓住了护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然而手电筒的光线里,只有一块破塑料布,被一小堆干掉的落灰压在那里,随意的舞动。
起风了。
“靠!吓死我了。”林宇非嘟囔了一句,转身继续上楼。其实他平时并不喜欢这样的表达,可是现在他实在是太害怕了,这样出点声,起码能给自己壮个胆。
“反正这个是最高的,就上楼顶大致看看,下边转一圈算了。”他心里暗自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栋楼的进度是最快的,比其他栋最快的也高出了三层,再加上比较靠近场地中间,所以站在楼顶基本可以看到全场。至于手电的光能不能照那么远,他实在是没有心思计较了。
这样的心理驱动下,他飞快地到了楼顶。
风似乎更大了。
时间已经是十月中,晚上已经有点冷了。林宇非只穿着一件薄衬衫,更加有点受不住。在楼顶四面转了一圈后,便转身准备下楼。
“你好。”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宇非立刻僵住了。虽然听到的是人的声音而不是什么怪兽,可是大晚上的在空无一人的工地突然有人打招呼,也足够惊悚了。他呆立在那里,左手紧紧握住手电筒,本想用手电筒甩一圈然后逃跑,身体却不听使唤。
“放心吧,我没有恶意。”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我只是找你有些事,而且我们也见过面了。”
话音很温和,这让林宇非渐渐放松下来。而且隐约还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能转过身来吗?我们好好说几句话吧。”
林宇非深呼吸了几次,放松了一些。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手电在那人的脸上照了一下,然后向旁边偏了偏。然后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是2号楼新来的那个木匠老张。
“张师傅,你怎么还没回呢?”林宇非先开口了。手电还在手里握得紧紧的,他的警戒心还没有完全放下。
“哦,我来找你确认一些事。”老张看着他,脸上有一些笑意。
林宇非有些没看懂老张的表情。那笑容看不出有半分恶意,可总让他觉得不太对劲。看老张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好开口问道:“那在办公室等我就好了,也没必要专门上楼来……”
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下,因为他隐约看到老张身上似乎有几丝亮光,像是微小的电弧。还没等他再回味是不是眼花的时候,身子忽然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推了一下。再回神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和老张之间的距离变得好远,远到……
直接离开了楼顶!
他现在已经完全飞到了楼外的半空,眼前不远处向下就是建筑物外围的封闭网。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够不到了。
然后,开始下坠!
直到开始下坠,林宇非才反应过来。绿色的安全网很快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可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期待。
那事情,会不会再发生呢?
最近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每次意外甚至绝境,他都会很奇怪地脱险,之前的没有目击者还好,但是今天白天的事情,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
难道我真有什么奇怪的能力?
对自身的好奇压倒了对危险的恐惧,也因此他才能答应老胡的要求,也能鼓起勇气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甚至处于目前的绝境下,他都没有绝望。
会出现吗?
出现吧出现吧出现吧……他在心里默念着。
然而没有。
这栋楼已经起了十三层,高度是四十多米,按说掉下来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可是他默念了好几遍,那种感觉都没有出现。绿色的安全网在视线中拉成了一副抽象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开裂的声音。
“真是的,”眼前已经一片黑暗,黑暗中他嘲笑着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这下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在感觉撞到地面的同时,一股热流隐约从小腹升起,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