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北京博弈（上）

第157章 北京博弈（上）

这个人便是正黄旗参领希尔根。

在当初的“继位之争”中，两黄旗都是豪格的死忠，之后备受多尔衮打压，让希尔根替豪格出头说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更妙的是，做为众所周知的资深刺头，希尔根反倒因为自己的“无差别放炮”获得了护身符，“他就是那么个缺心眼的二愣子”，人们总会这样自我安慰和劝慰别人，不管他说什么，都没人跟他较真，仿佛谁要跟他较真，谁就连二愣子都不如一般，大有“狗咬了你一口，你不能也咬狗一口”的意思。

听济尔哈朗说完，索海由衷钦服，自告奋勇道：“还是王爷知人善任！这事交给奴才了，我去和希尔根说！”

济尔哈朗其实一万个想弄死阿济格，但也心知这事不太可能，只能点头说道：“你说动希尔根也就行了，联络他人的事让希尔根去做，不要把自己陷进去。”

“多谢王爷关照。”索海心中感激，连声致谢，施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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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没死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早已传遍了北京官场，阿济格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八九月之交的北京已经挺凉了，他却吓得冷汗直冒。

他很清楚这个消息对他意味着什么，之前所有那些罪状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条要命，就算多尔衮念及手足之情，想对他网开一面，恐怕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之下也不得不让步。

阿济格少年时就随父出征，经历过无数大战恶战，几次陷于险地，命悬一线，他从来也没怕过，但这一次他却不能不怕，赶忙命令备马，来到了多尔衮的府邸洪庆宫。

多尔衮正在震怒之中。

他把李自成视为唯一的对手，始终对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耿耿于怀，担心那句“尸朽莫辨”是李自成的障眼法，如今担心变为现实，让李自成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不知道以后还会给他造成什么麻烦，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阿济格。

他的身体一向不好，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却经常生病，每当犯病，总会头昏眼胀，心烦气闷，因而性情也会变得暴躁，这会儿盛怒之下，气血上撞，隐隐又有些晕眩的感觉，见到阿济格来了，情绪顿时暴走，也不说话，抄起书案上的砚台便向阿济格砸去。

阿济格不备，急忙躲闪时，早被砚台砸中了肩头，墨汁泼了一身，火辣辣得疼，心中同样大怒，骂道：“你疯了！干嘛砸我？”

“怎么不砸死你！”多尔衮捶案大叫：“谎报军功，欺骗朝廷，放虎归山，养寇遗患，你还不该死吗！”

阿济格不服，梗着脖子同样叫道：“我可没谎报军功，早就跟你说了‘或存或亡，俟就彼再行察访’，这屎盆子扣不到我头上！”

“那你倒是察访呀！跑回北京来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察访？噶达浑在通山搜了一个多月，挖地三尺，简直都要把九宫山给翻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察访？不信，你可以去问噶达浑！”

“你以为我不问他？这件事谁都别想脱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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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济格甩锅当时在通山负责搜剿的正红旗护军统领噶达浑，噶达浑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慌忙来到自己的旗主王爷礼亲王代善府邸，寻求庇护。

见到噶达浑惶惶不安，代善问道：“当时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知道李自成死了的消息的？”

“是王体中！”噶达浑伸着脖子干咽了咽，说道：“闯贼白旺部将王体中，杀了白旺，领兵六千来降，是他供述闯贼在九宫山遇到乡勇袭击，重伤而死的。”

“你们轻易就信了？”代善觉得这样的说服力可不够。

“我们将信将疑，”噶达浑回道：“当时闯军的确突然军纪大坏，开始屠戮百姓，带有很明显的报复意味，但是我们仍然不敢轻信，在九宫山附近搜索了一个多月，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愚蠢！”代善骂了一句，“谁会呆在原地等着你们去搜？为什么不扩大搜索范围？”

噶达浑报屈道：“奴才也想深入湖广和江西搜索，可是当时英亲王一心东下邀击左梦庚，已经将主力全部调到了九江、黄州一线，只有我一支孤军留在通山，实在无力扩大搜索范围。”

代善捻须不语。

久经战阵的他很清楚，阿济格当初的决定很难用简单的对错来定性。

李自成主力已经溃散，除恶务尽、乘胜追击固然没错，但是左梦庚拥兵二十余万盘踞安庆，如果大军南下，却被左梦庚抄了后路，也会是件很凶险棘手的事。

反过来说，像阿济格决定的那样，首先东下消灭左梦庚，既能免除后顾之忧，又能打通与江南多铎的联系，可以算是稳健之举，但却难免会让李自成逃出生天，有了积蓄力量，东山再起的机会。

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

代善自忖，如果当时由他统兵，在得到李自成已死的消息之后，很可能也会做出跟阿济格一样的决定，毕竟谁也不能跑到前面去看看，事先就猜到手握重兵的左梦庚竟会不战而降。

置左梦庚的重兵集团于不顾，实在是太冒险了！

所以，李自成没死这件事可大可小，怎么处置全看想不想给阿济格定罪，如果想，那就是轻信懈怠、纵虎归山，如果不想，则就是事出有因、功过相抵。

那么多尔衮想不想给阿济格定罪呢？答案不要太明显，不管多尔衮怎么痛恨阿济格，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会自断臂膀，自己削弱自己的实力。

想到这里，代善说道：“如果要保你，就得先保阿济格，只要他不倒台，你就自然没事。”

这话说得噶达浑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看到了生的希望，忧的则是，要保阿济格，只有代善这种量级的人物说话才管用，但是谁不知道，当初为了阻止多尔衮继位，代善连亲儿子和亲孙子都杀了，如今会为了他，替阿济格说话吗？

他心情复杂地看向代善，没敢接话。

代善笑道：“济尔哈朗一直对多尔衮采取避让态度，这件事的关键全在豪格，只要豪格肯高抬贵手，放过阿济格一马，到时候我自然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