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北京博弈（下）

第158章 北京博弈（下）

豪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当初“继位之争”，除了多尔衮兄弟掌握的两白旗之外，他在拥有六旗支持的情况下，竟然因为不合时宜地自谦了一句“德薄福浅，难当大任”，就把到手的帝位给弄丢了，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觉得窝囊。

他不仅丢了帝位，还被亲信何洛会出卖，诬陷他与扬善等人谋乱，一度被削去爵位，虽然顺治借着入关封赏的机会恢复了他的爵位，可是多尔衮对他的打压却从没停止过，正所谓旧仇未报，又添新恨，这令他更加愤愤不平，早就想要找机会出一口恶气了。

如今机会来了，他要让阿济格死，非死不可！

但他其实有点想多了。

如今的他不比当初，身边的亲信死的死，叛的叛，剩下的人虽然同情他，虽然仍不肯阿附多尔衮，但也已经不再是效忠于他，而是改成了效忠当今皇帝，他其实已经没有能力跟多尔衮叫板了。

“王爷，”听了豪格的打算，镶黄旗护军统领鳌拜暗暗心惊，问道：“您对何洛会有什么看法？”

鳌拜吃了谭泰的挂落，不仅征讨李自成的军功不予议叙，还被罚了一百两银子，心中同样不平，但他虽然蛮横跋扈，却也有勇有谋，看得清当前形势，不是那种只知道任气斗勇的莽汉，这是在委婉地提醒豪格：您连出卖您的奴才都杀不了，还想杀多尔衮的亲哥哥吗？

豪格也不是笨蛋，闻言黯然神伤，叹道：“这要是我的罪过，只怕早已削爵处死了。”

这话说得没错，但是鳌拜觉得吐槽这种事情没有意义，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给李自成东山再起的机会，朝廷应该尽快派兵，把他扑灭在萌芽状态。”

豪格眼睛一亮，又升起了领兵出征的想法，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切实际，说道：“朝廷已命多铎班师，派了勒克德浑为平南大将军，率军前去接替他，届时只要让多铎西进即可，不会再从北京派军。”

鳌拜心中失望，看来当初的“德薄福浅”不是自谦，而是豪格的性格缺陷，该当进取的时候，怎么来不来就打退堂鼓呢？

他又劝道：“豫亲王（多铎）出征已久，八旗官兵疲惫不堪，再加上水土不服，亟需休整，还是从京师另外派兵更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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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给我一支兵马，”阿济格叫道：“这次保管把李自成彻底灭了！”

经过最初的冲动，多尔衮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说道：“你犯下如此大过，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怎会同意再让你带兵？不过，你我乃是同天同地的亲兄弟，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保你，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让他们得逞，只希望你这次能够谨言慎行，早日奏凯，不要再给我添堵，让我难以做人。”

这话又打又拉，饶是阿济格这样的混不吝，也不能不动容，正要说点什么，却见多尔衮的亲信，正白旗佐领苏克萨哈急匆匆走了进来，启禀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郑亲王进宫了。”

一听这话，阿济格顿时火冒三丈，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大叫道：“济尔哈朗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背后捅我刀子！”

多尔衮也有些吃惊，怀疑济尔哈朗真的是落井下石，想借着惩办阿济格来削弱他的势力，心中虽然警惕，但他不是阿济格，仍能保持冷静，狠狠瞪了阿济格一眼，对苏克萨哈说道：“你去宫里传话，让他们留神打听着，看看济尔哈朗都说了些什么。”

苏克萨哈领命而去，阿济格说道：“济尔哈朗本就不是太祖血脉，当初就不该让他这个堂叔辅政，如今趁机发难，到底不跟咱们同心，不如就此把他废了吧，让我来当这个辅政叔王，一奶同胞，好歹胜过外人。”

就你？多尔衮心中冷笑，当初太宗皇帝（皇太极）仿照明制设立六部，各大议政贝勒人人受命管部，唯独你没有任职，后来太宗改元称帝，封亲王者有六人，你却仅封郡王，不仅比不上我和多铎，甚至还比不上侄子岳托，究竟因为什么，你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吗？

“谎报军情的事还没完，竟然又生出非分之想！”他呵斥道：“你回去闭门思过，不要到处给我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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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布木布泰（孝庄太后）微微有些意外，问道：“六爷（济尔哈朗是舒尔哈齐第六子），你的意思是让阿济格戴罪立功？”

济尔哈朗叩首道：“太后圣明，奴才正是这个意思。”

“哦，”布木布泰面色不豫，淡淡说了一句：“你起来吧。”

多尔衮大权独揽，威势日重，布木布泰其实是有所担忧的，很想借这个机会打压一下多尔衮，本来把希望寄托在济尔哈朗身上，以为济尔哈朗这时候进宫求见，一定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自己却想错了。

济尔哈朗很明白太后为什么失望，苦笑了一下，站起身说道：“皇上睿智天纵，将来必为一代圣君。奴才斗胆进言，太后理应好生看顾皇上，不要急于求成，以免欲速则不达。”

布木布泰看了看济尔哈朗，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却觉得机会难得，叹气道：“我乃一介女流，向来不问政事，只因皇帝年幼，才不得不勉为其难。六爷你是三朝重臣，自幼就生活在宫中，由太祖爷亲手抚养长大，与先帝情同手足，深受信爱。朝中之事，还望六爷莫忘两代先帝的恩情，多要操点心才好。”

济尔哈朗闻言，急忙躬身施礼，说道：“太祖太宗对奴才的恩典，奴才须臾不敢或忘，当初力推皇上登基，今后也必定一如既往，如履薄冰，如履深渊，兢兢业业，全力扶保幼主成长，早日临朝亲政，如此方能不负累朝恩典和太后重望。”

顺治帝之所以能够继位，的确是由于济尔哈朗提出了“皇九子福临”的第三人选，才在豪格和多尔衮相持不下的情况下，避免了一场自相残杀，要说大清开国之初的第一功臣，其实应该是这位低调的郑亲王才对。

听济尔哈朗这样说，布木布泰稍稍宽心，不好再多说什么，问道：“六爷究竟为什么要保阿济格？”

济尔哈朗想说：顺水人情而已，难道不保他就能把他法办吗？没得白白触怒多尔衮，更快被针对死罢了。

但他没这么说，而是义正辞严地朗声答道：“如今京里最适合领兵挂帅的宗室只有英郡王和肃亲王，但是英郡王一直在追剿闯贼，比肃亲王更了解闯贼的特点。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奴才保的不是阿济格，而是大清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