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野心与欲望
南伯万的伤势虽然重,可毕竟有李长生的移疮挪病法,索性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而那茅丘青被殃气袭扰,虽然时不时仍有知觉,可情况却十分危险。
相比戚施当时的情况,茅丘青被殃气侵袭的位置在脖子上,而这里距离心脉太近,殃气发作也会比戚施迅速的多。
虽然李长生有办法将那殃气拔除,但是现如今正值盛夏,他自己又去哪里采买冰块呢?
就在这时,李长生突然想到了王锦楼,这个秦渡镇的首富阔少爷,他的家中别说是一块冰,就是从地窖里掏出一座冰城都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李长生转头朝着街口跑去,直奔那王家宅院。
李长生一边走一边想,先前那王锦楼从家中地窖里取冰镇西瓜时,一点都不含糊,像他那样的家世和实力,想来在地窖里取出一枚大冰块来应该不是难事。
走到那王家宅院门口,李长生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就站在王家大门口那对石狮子跟前,那男子神情恍惚,眼眶泛红,看上去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感觉。
那男子盯着那对石狮子发呆,犹犹豫豫的晃动着身体,看样子是想要干傻事,那男子一脸的生无可恋,咬了咬牙就要把头朝那石狮子上撞。
千钧一发之际,李长生连忙上前呼唤道:“这位老兄!”
李长生这一声轻唤,直接就把那男子从生死的一念之间给拽了回来,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集市上摆书摊卖字画的岳秀才。
只不过岳秀才跟李长生并未打过照面,只是在集市上和叶楚红王锦楼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叶楚红和王锦楼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李长生与他不相识,也是自然。
岳秀才恍惚间回过头望着李长生,李长生尴尬一笑,并未点明,只是这种事情历来不能明说,彼此心照不宣,岳秀才也只好拱手冲着李长生行礼。
二人寒暄了一阵,岳秀才只好将自己为何来到王家大门外,寻死觅活的事情如实告知,李长生听罢也是唏嘘不已。
原来那日冒着酷暑,精心梳妆打扮来到王家的那个秀姑,近几日已经常住在王家了,岳秀才见自己的未婚妻迟迟不归,于是就跑来王家要人。
王锦楼安排他和秀姑见了一面,而秀姑现如今的一番话,听的岳秀才几近万念俱灰,是生无可恋。
早在几个时辰前,岳秀才就来到了王家,赵管家也没有为难他,只不过现如今秀姑已经成了王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十分得宠,赵管家也在那秀姑面前说不上话。
秀姑虽然已经成了王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可享受的却是主人的待遇,那些劳神的活计都不用她去干,每日只是陪着老夫人赏花散步说话,老夫人对她亲切的也犹如自己闺女一般。
王家上上下下所有家丁婢女,包括那赵管家,也要看秀姑的脸色。
秀姑这段时间对王少爷王锦楼十分殷勤,变着法子的亲近王锦楼,也对王老夫人照顾的十分体贴,知道的,明白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王家的孙媳妇呢!
岳秀才等了许久,一直都没有见到秀姑回过家,两人虽然还没有成亲,可毕竟有指腹为婚的名分,岳秀才咽不下这口气,毕竟自己打心眼里还是喜欢秀姑的。
来到的王家门口,岳秀才敲了敲门,家丁一听是来找秀姑的,也自然不敢耽搁,就索性将这件事甩给了赵管家,赵管家因为上次杀猫取血的事情犯了忌讳,这段时间压根儿就不敢在王老夫人面前晃悠,随后赵管家就把这件事禀报了少爷王锦楼。
王锦楼一心念着叶楚红,虽然已经知道叶楚红是个狐妖,可始终还是揪心不下,整夜整日朝思暮想,还特地找到当地一个有名的姜姓画师给叶楚红画了幅肖像画。
若是心有思念,王锦楼就会打开那幅《云纱狐女图》看一看,聊表相思。
听到赵管家说有自称秀姑未婚夫的男人来找她,王锦楼一听就知道是那岳秀才,本来这段时间王锦楼就烦这个叫秀姑的女人,想着法子挑刺,想要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可是无奈那王老夫人不愿意啊,碍着自己祖母的庇护,王锦楼心里一万个厌烦,但也不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祖母喜欢她,硬要是赶出去了,岂不是寒了祖母的心,身为孝子贤孙的王锦楼可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王锦楼索性一想,既然人家未婚夫找上门来要人,自己于情于理于法都应该答应,但是为了不正面与那秀姑交锋,于是王锦楼就让赵管家带着岳秀才去了后院,把岳秀才交给了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也是个深明事理之人,她喜欢秀姑这丫头不假,可秀姑有婚约在身,这件事王老夫人也是心知肚明。
见秀姑的未婚夫找上了门,王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就让秀姑去竹林与岳秀才见面。
现如今的秀姑已经穿上纻罗绸缎,头上戴的发簪和耳环都是王老夫人赏的,簪子是镂空金镶嵌红蓝宝石的,耳坠也是玛瑙,脖子上那串项链,那还是王老夫人自己的贴身物品,是当年她嫁到王家时的嫁妆,乃是一串珊瑚珠子,价值连城。
秀姑穿金戴银还不止如此,就连她现如今用的胭脂水粉都是南方那江南水乡进来的,这待遇,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婢女能够享用的。
看到秀姑如今那脱胎换骨的模样,岳秀才心里不由得一阵自卑,他愣了半天都没敢说话,只是伸手抻了抻自己已经发皱的衣领。
“你还找我干什么?”秀姑眼里充满愠色,此时看到岳秀才,就跟突然富贵之后遇到了穷亲戚一样,充满了鄙夷。
岳秀才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回道:“你一直没回家,我有些担心你。”
秀姑转过身朝着那凉椅上一坐,侧着脸不再看他,秀姑撩起衣裙,坐在凉椅上随意的姿势,就好像是坐在自己家的后院里一样自然。
“哼,担心我什么?担心我吃的太好,还是担心我睡的太踏实?”秀姑言语间带着火药味,似乎故意说着反话来揶揄岳秀才。
岳秀才咬了咬牙关,一股子强烈的耻辱感与自卑感油然而生。“你是我未婚妻,怎么能待在别人家里,这不合法度,也不合规矩。”
“我呸!就你这落第的穷秀才也配跟我谈规矩,考来考去一辈子连个举人的身份都没有,整天守着个书画摊混日子,挣的钱连自己一日三餐都供不起,还在这里腆着脸厚颜无耻跟我谈法度,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窝囊无能没本事的男人,就别指望能有女人陪你!识相的,自己滚回去!少在这里恶心我!我给你留面子,解除婚约的约书让你来写!这也算是我给你这个大男人留的最后一点自尊!”
秀姑这段话,听起来是那么扎心刺耳,别说是岳秀才,就是听到岳秀才叙述两人谈话的李长生听了,心中也不免一惊。
岳秀才一个大男人,虽不说才高八斗,但斯文儒雅还是有的,听了如此羞辱人的话,他的两行眼泪都流了下来。
“秀姑,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相好一场,怎么能对我说出这般决绝无情的话?难道你心里真的对我一点情分也不念及了吗?”岳秀才委屈的抹着眼泪,此刻他心中感受到的是一股绝望与悲凉,整个人都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秀姑也跟着红了眼睛,她骨子里并不是个恶毒的女人,只是她活的比其他女人都要现实罢了,说道情分,这人并不是畜生,即便是畜生也是讲感情的,更何况一起长大,曾经在豆蔻青春时也有过情愫,秀姑的心里也不是不念旧情。
“我告诉你,不是我秀姑不喜欢你了,我爱过你,可是又能怎么样?爱情能当饭吃?能让你我过上好日子?能让我有一天穿金戴银高床软枕锦衣玉食?你太可笑了,我嫁给你,难不成跟你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吗?”
秀姑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我不希望我的生活没有着落,我也不希望以后成了亲,我的孩子过上跟我一样的生活,那是地狱,那不是生活,苦了自己还不够,难道连儿女也要接着苦吗?你没有这个本事,你也给不了我幸福,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去追寻我想要的生活,我有什么错?”
秀姑的眼里泛出了怨恨,她起身朝前走了几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你跟我谈法度,好,那我就告诉你,依据大明律,你我指腹为婚,到了十六岁那年,你们岳家没有备好三媒六礼来迎娶我过门,过了时限,这婚约就废了,现如今我跟你毫无瓜葛,我更没有过门,你管不着我,我秀姑想要什么生活,想要干什么,都与你毫无关系!”
秀姑的言语中,透着一个女人深深的哀怨与执念,那种对于身在底层的不甘,与想要冲破阶层桎梏,一跃爬上富豪生活的欲望,全部跃然在脸上。
这样的话,人听了,纵然是想要辩驳,也几乎无从开口,因为反驳这些话,需要的不是语言,而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