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实话
晚饭过后,宋今幼见宋迟还未回来,便拉扯着王小彬和她说话:“你不回去陪你小侄儿吗?这里可没你的房间,还是说你今晚打算跟我睡?”
王小彬一本正经地开口:“宋总会回来的。”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宋今幼说,“你打电话问问他在哪里好不好?”
“不好,”王小彬摇头,看着她说:“我不敢。”
“我敢,你把手机给我,我来打怎么样?”宋今幼不依不饶。
王小彬继续摇头:“对不起,您在我这里信誉为零。”
天空下了雨,宋今幼打开窗户,丝丝凉凉的细雨飘了进来。
她站在窗边,能见到华灯闪烁的夜景,也能听到马路上传来的车鸣声。
电视上正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节目结束时宋迟回来了。
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还能感受到他的匆忙,可他进了客厅,步子就缓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宋今幼,让王小彬回去 。
宋今幼上前问:“你去见爸爸了是吗?他应该没什么事吧?”
宋迟无视她和她的话,在沙发上坐下后,抬起双手在太阳穴揉了揉,他的神态是她从未见过的疲倦。
她站在远处,一分钟后宋迟才招手让她过去,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又问了一句:“爸爸没事吧?”
宋迟忽然抬手揽过她,她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他嗓音又低又空,砸在她耳边让她脊背发凉。
“他没事,但你要有事了,今幼。”
宋今幼身体僵了一下,眼神飘在他黑色的西装外套上,他爱干净,但他衣服上沾了许多灰尘。
她不知所然地开口:“我好好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宋迟说:“妈醒了。”
宋今幼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是吗 ?可她状态很不好,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医生说极大可能要截肢。”
“截肢?不、不会吧?”
宋迟沉默地凝视着她,眼神压迫之下,她不禁紧张起来。
良久,他才道:“今幼,她说是你把她推下山崖的。”
宋今幼倒不意外,她已经猜到孙媛会这样说了,换作她是孙媛,也会这样说。
“她骗人,我没有,不是我推的她,我——”说着,她注意到宋迟正目光森寒地瞧着她,话音一顿。
“你不信我?”泪水从她眼眶中溢出来,从眼角滑落到下巴,挂在她的肌肤上,也让宋迟眼眸产生了轻微的波动。
但他没有丝毫怜惜,将她扯进怀里,手指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双眼问:“我该信你吗?今幼,你说我该信你吗?”
宋今幼掌心冒了汗,她在他面前扭动着,企图挣脱他的束缚:“她撒谎!你让我去见她,我要和她当面对质。”
宋迟将她圈住,也将她锢得更紧,声线冰凉入骨:“我再问你一次,你都做了什么?说实话,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她安静地想了想,目光飘到了远处,又听见宋迟说:“看着我。”
宋今幼便看向他,几秒后她才说话:“我什么也没有做,你可以去问余师傅,他在场的,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要和我去爬山是妈妈提出来的。”
几句话说完,她见宋迟脸色又沉又静,客厅也是如此,整个夜晚都是如此,窗外的车鸣声自动消音了一般。
宋迟将她放在沙发上,而他站在她眼前,低垂着眼帘:“余师傅跟警方说的是他没注意到那么多,他是听到妈的叫声后才发现她掉了下去。”
宋今幼听他说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宋迟在诈她,但也不排除他说的是事实的可能性,她的股份还没有转让给宋水生,宋水生摆她一道,给她提个醒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身体被宋迟的身影压住,明明没有半点重量,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宋迟说:“今幼,你这些天表现得很好,伪装得很好,连我都被你骗了过去,以为你真的愿意放下过去,和我重新开始。”
“国内的东西能放弃的我都放弃了,国外的一切我也安排好了,你就给我这样一个惊喜是吗?我是不是该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宋今幼抬了抬眼皮,看不清宋迟的脸色,他的脸也在她视线中越来越模糊,最后模糊成一团乌云。
她移开眼,一会儿后听见他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和我说实话。”
宋今幼讷讷摇头,低声说了句:“我没有。”
她觉得唇边干涩,便抬手想要越过他去拿桌上的水杯,他注意到她的动作,手往后一抬,将水杯递给她。
这一刻,她才将他眼中的失望看清楚。
她想,她还没对他失望呢,他有什么好失望的。
她喝了一口水,宋迟又帮她将水杯放回去,俩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迟从兜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打开。
宋今幼盯着他的动作 ,等他指尖捏着一粒比纽扣还小的黑色物件时,她恍然回神。
那是她放在宋风生公文包里面的窃听器。
小小的,被她安置在隔层,宋风生不用那个小隔层,很不容易发现它。
现在却出现在宋迟手里,她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手机和窃听器都在他手里,他必然已经知道那份宋风生的录音是出自她手。
宋迟将她的手机和窃听器一起摆在桌面上,看了下腕表,冷漠出声:“时间不早了,你去睡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警局。”
宋今幼瞬时慌了神,宋迟的脸色那样平淡,说的话却如此冰冷,她此刻毫不怀疑他会将她送进去。
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仰着脸抽噎着叫他:“哥哥。”
“真的不是我推的她。”
宋迟甩开她的手,低眸凝着她,“别害怕,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你推了她,而这个东西最多也就让你进去待七年。”
“你很年轻,七年之后,你还不到二十八岁,重启你的人生也还来得及。”
他把窃听器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作为兄长,我会为你请来最好的律师。”
宋今幼浑身软了下来,第一次,她用“可怕”两个字形容宋迟。
他没有在和她开玩笑。
她抬手去抢他手里的东西,却被他按住手腕往后一推,跌回沙发上。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今夜无星也无月,只有铺满夜空的漆黑。
爱或者恨,喜或者悲,人类的所有情感或情绪在这样的夜晚可以被无限放大。
宋今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沉入了谷底。
而这时候,宋迟的任何话都能成为锋利的凶器,将她身体刺穿,镶入泥土里。
“今幼,你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