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贪得无厌,授人以柄
离京前,丞相府中,宁王和韦崇在书房谈事,“外祖父这次随陛下去夏宫的这段时间里,凡事都要靠你自己了。”宁王有些垂头丧气,“父皇故意借去夏宫避暑的时机让太子监国,摆明了要将这江山提早交到太子手里。”韦崇摇了摇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陛下离京,太子监国,咱们的机会反倒来了。”宁王疑惑,“哦?此话怎讲?”韦崇将详细的计划说给宁王听,宁王恍然大悟,直呼“妙!妙!真是妙啊!”但很快脸上的光又黯淡了下来。“不过您说要成此事,还需与肃王府合作。您觉得肃王他会跟咱们合作吗?万一他去太子那里揭露咱们,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其实韦崇也一直在担忧此事,虽然肃王觊觎太子之位的欲望丝毫不输宁王,但这个合谋陷害太子的计划毕竟是掉脑袋的事。且不说肃王府的人有没有想到同样的主意,即便他们也正有此意,但这个提议谁先说,谁就是把自己陷于极为不利的处境。此时的琼华宫中,皇后和肃王想的是同样的事情。元真在见文皇后的时候,就想到了如何能与宁王合作。他有一个好主意早就告诉了潇美人。有些事情,女人去办会安全很多。后宫之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潇美人与皇后交好,但她和韦夫人也相处得不错,这其实是因为元真的缘故。元真进宫讲过几次佛经,韦夫人便对佛经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实际上是对元真很有兴趣。潇美人的母国人人信佛,自己也熟通佛经,于是韦夫人很喜欢跟她聊这些,还会让她请元真进宫讲经,自己也可以借机会见到元真。就在皇帝出宫的三天前,潇美人替皇后去了一趟月璃宫,两人聊了些出宫的事宜,诸如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去了那里要怎样消遣时日,等等。潇美人还特意提到“我特意去大理寺为这次出宫祈了福,找元真师父为皇后娘娘和姐姐请了护身符。”韦夫人一听是元真师父,心里非常欣喜。潇美人当然不知韦夫人居然对一个和尚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她还真以为这个韦夫人如今转性,开始研究起佛经了。聊到最后,潇美人开始转入正题了,“我昨日给皇后娘娘送护身符的时候,与皇后娘娘闲聊了一会儿。聊到此次出宫,陛下特意要带上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陛下良苦用心,是在给太子,宁王和肃王历练的机会呀。三位皇子都身兼要职,这段时日可够他们忙的了。皇后娘娘说,‘太子本就是未来的储君,监国一职自然落到他肩上。但陛下对宁王和肃王也给予了厚望,希望他们能好好辅佐太子,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这两个孩子更要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协助太子打理好这江山呀。’”韦夫人来了兴趣,“哦?皇后她真是这么说的?”潇美人回应道,“是啊。不过,皇后娘娘好像还有些担忧的事情。”韦夫人问道,“什么事情,还值得皇后担忧呢?”潇美人回道,“俗话说,做娘的哪个不为自己的孩儿担忧呢?在这皇宫中,做母亲的比普通人家要操心的多了千倍万倍。”韦夫人想到自己的宁王,当然深受其感,“这话倒是不假。帝王家中的孩子能平安长大就实属不易了。做母亲的,哪个不是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孩子出事。”潇美人乘机接话,“正是如此。皇后娘娘举了很多前朝的例子,不由得对肃王有所担忧。”韦夫人本就知道潇美人与皇后亲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韦夫人也猜得七七八八了,但她还需要确认,“前先天,我听下人讲了一个故事。大概是说有一个大户人家,家中有两个兄弟。这个弟弟是庶出。家中的主人快不行了,他开始给两个儿子分配家产,大儿子是嫡出,自然是他得了大部分家产,庶出的儿子和他的母亲只得了一小部分。但是嫡出的大儿子认为庶出的弟弟不配得到任何家产,于是准备在暗中把这母子俩杀了。这个消息传到庶出的弟弟耳中,你说他会坐以待毙呢还是要先发制人?”潇美人听后莞尔一笑,“庶出的也有权利得到家产,这个兄长实在做得过分,正常人都会选择反击吧,难道还要白白去送死?”韦夫人不禁嘴角上扬。“我与妹妹的看法一致呢,不知道皇后听了这个故事,会如何选择呢?”潇美人收回了笑容,极为认真地看着韦夫人说道,“我猜皇后娘娘一定与你我的选择一样。”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已经明白了。后宫中两位最有权势的女人争锋相对了半辈子,如今为了各自的儿子,竟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皇帝率众嫔妃大臣离京之后,太子、宁王和肃王都没闲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子忙着整顿朝纲,在朝中树立威信,还在各机关要处适当安插自己的人。宁王和肃王则在暗中策划如何将太子一步一步引入陷阱。执金吾石坚的儿子石延丰任城门校尉,负责把守南北两座城门,对出入城门的旅人和商队进行盘查。自从收到一封匿名信说自己的儿子撺掇几名部下私自放行载有私盐的商队车马进城,他又气又怕,狠狠地打了儿子一顿板子,还处置了几名部下。石坚是个孝子,又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老夫人心疼孙儿,嘱咐石坚教训一下就行了,并让石延丰曾向父亲发誓,保证自己再也不做这勾当了。石坚没办法,只好相信了儿子。许久以来,丞相和宁王倒是都没为难过他,让他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石延丰呢,日子久了,石坚就放松了对儿子的监管。谁料想,这个视财如命的儿子压根儿就没有收手过,只是行事是比以前更加小心了。如今,他只跟大商队合作,而且放行的日子也变了,之前的那种在节日期间一次性放行大量走私盐进城的做法,因为过于集中,反而更容易暴露。现在,商队每一个月会夹带少量私盐进城,这样分散开后,风险也小了。至于是每月的哪一日,这个并不固定。石延丰有个账本,记录着每次放行所收的贿赂,他会拿出三分之一的钱犒劳他的那些手下。
木青云对石延丰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从石延丰的做事风格中猜测出此人定有记账的习惯,于是他在给丞相的信中提到了账本,让宁王派人去查找。那本厚厚的账本就是石延丰的致命要害,唯有让宁王拿到账本,石坚便会如案上鱼肉,任由宰割。石延丰把这个账本视作生命,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账本的存在,更无人见过。他不把账本放在家中的密室里,也不贴身携带,而是藏在青楼中。石延丰与青楼中一名叫欢香的妓女非常熟识,这名女子很对他的口味,他还很专情,每次来青楼,都只找欢香。这个账本就被他藏在欢香的房间里。他曾赠给欢香一套檀木做的梳妆台,十分精美。这套梳妆台有很多放女子首饰的抽屉,其中的一个抽屉设有一个暗格,账本就放在那里。每个月商队会不定期夹带私盐进城,他也会在同一天晚上去青楼找欢香,夜间一番云雨之后,欢香总会沉沉睡去,但以防万一,他每次都会用迷香确保欢香夜里不会醒来。然后他就会悄悄拿出账本,用自己带的毛笔记账,之后再放回原处。太子给云歌派了人手,死盯南北城门,还派人去黑市调查私盐的买卖情况,试图查出有哪些商队在偷偷贩卖私盐。宁王的人呢,则一直在暗中跟踪石延丰,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石延丰爱去的地方很多,也很杂,青楼,茶馆,赌场,酒楼,京城中热闹的地方没有他不去的。半个月下来,跟踪的人都快累断腿了。宁王还请了江湖飞贼,几次潜入石府去找账本,结果总是无功而返。他几乎把靖国民间的盗贼高手请了个遍,愣是没有在石府有任何发现。于是,宁王断定,账本定是藏在石府外。但是会藏在哪儿呢?石延丰在北军中办公的地方也查过了,并无收获,一时间宁王府的人没了头绪。跟踪石延丰的人每日都会汇报石延丰这一天的行踪,又过了五天,宁王府中的谋士们终于有所发现。这二十多天,石延丰一共去了青楼五次,每次都是找一个叫欢香的妓女。五次中,只有一次他留宿了,其余四次都没有。留宿的这一日就变得极为特殊了。再经过推敲,茶馆,赌场和酒楼都是十分公共的场所,没有机会做隐蔽的事情。但青楼不同,虽然每日进进出出很多客人,但妓女的住所是相对封闭的,算是一个隐蔽场所,石延丰极有可能把账本藏在青楼中。他每次去青楼只找同一名女子,那这个叫欢香的妓女的房间就成了最有可能的地方。于是,宁王再次派盗贼潜入房间去找,连着找了三天,终于找到了账本。账本送到宁王手中后,他打开扫了几眼,不看不要紧,一看着实吃了一惊。这几年下来,石延丰靠收贿贪的钱,足以吃一辈子牢饭了,不仅他被坐牢,他全家都好不了。在对石延丰愤恨的同时,宁王居然笑了,“石坚啊石坚,你别无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