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蚀魂
劳伦斯耸耸肩：“很多人都想要抓住这玩意儿，来换赏金榜上悬赏的两千银海蛇，但从来没一人见过他。只有越来越多死掉的船长证实着他的存在，然后就是，赏金越来越多……
“我刚去看过赏金榜，悬赏又增加了。鬼影专挑船长下手。人们说，只要找到船长，鬼影就不远了，所以，小心点，朋友。”
劳伦斯可不想第二天一醒来，看到自己的老友粗心大意之下漂在港湾中，钱袋空空，喉头见血……
萨瓦笑意逐渐收敛，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又露出了劳伦斯熟悉的笑容：
“我就是个宝藏猎人，你哪见过没有水手自己划船的船长？相比之下，更应该小心的是他们。”
萨瓦说完，指了指海上。“我们的朋友今天可是找到了个大家伙，真让人羡慕。”
劳伦斯回过身，在海平面上看到了一艘熟悉的船——艾欧尼亚帆船。那个艾欧尼亚船长和他的手下们在酒馆住了有一年了，近几个月每趟出海都有不小的收获，让劳伦斯不由得怀疑是否船长捡到了什么属于潮汐海灵的魔法物品，以至于受到了大海的护佑。
而这一次，帆船上吊着一尾数米长的琢珥鱼。
最受比尔吉沃特的商人欢迎的就是琢珥鱼。从这庞然大物剑齿密布的口中取出的青囊可以提纯出不同的魔法精粹，因而在符文之地无人不为之垂涎，特别是那些出手阔绰的魔法师，极需要这些来淬炼自己的魔能。一小瓶发光的青油就足够买下十艘大船外加船员还绰绰有余。
劳伦斯羡慕地看着满载而归的帆船，就这么一条琢珥鱼提炼出来的精粹，抵得上他经营酒馆一整年的营收了。他的目光全落在被吊起的琢珥鱼上，直到帆船靠近，他才注意到船上成员的许多不对劲。
站在船头的船长没有志得意满的神情，反而满脸恐惧，连带着船上那些出力气的水手，长袍和腰带都挂在船舷外，慌不择路地拼命划着船往岸上靠近，哪怕做的只是无用功。
似乎有什么骇人的海兽在追捕着他们。
劳伦斯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帆船之后，暗影岛的方向。
通常，劳伦斯会看到的是苍钢色的海平面上浮出一线黑色的丘陵，但现在那里正有一座漆黑云雾的高山升腾到空中。
“蛇母保佑……蚀魂夜来了……”
劳伦斯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说出了祈祷的语句，然而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个疑惑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蚀魂夜一年一度这是惯例，前几个月刚安然度过蚀魂夜，为何它又来了？
……
血港，大杂院。
一具体温尚存的身体四肢摊开，躺在朽烂的木板上。海浪拍打着下方的礁石。他的心跳渐渐变慢，泵出的鲜血流进了海里。他瞪着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高处的棚屋，和遥远的星辰。
在船长的尸体旁边站着一个人，他的皮肤和尸体一样，是冷的，他的眼神空洞，就像刚从海里捞起来的尸体一样。派克再次端详起倒在地上的船长的脸，现在这是个好船长了。
因为他死了。
派克用脚踢动尸体，眼睛一直凝视着脚下。他把尸体一路踢到码头边缘。再一脚，船长便落进了水里。鲨鱼群立刻就赶来了。盘旋着，撕咬着。海洋从不浪费时间。
海风带来了鸥鸟高亢的欢叫。派克在单子上找到了船长的名字，用鲜红的墨迹把他从羊皮纸上划掉了。
也是惊惧号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他也在船上当我落入水中的时候，他也在。就这么看着。
尸体无神的双眼洞穿了他的脑海。
派克心头涌上一股狂躁、冲动、不满。腹中翻搅着恶意。他不能停手。甲板上还有很多很多人。他可能拿错了名单。也可能根本无所谓。
最后一个名字，成了。单子上一个名字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堆红叉。这些墨水我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们就让我死了。那么多人手。那么多时间。
又一个声音。不是鸟叫。不是海浪。不是牙齿的啃噬。不是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尖叫着的 “你不能停！” 不是他很多年前在漂游城里听到的音乐。
一种新的声音。真的声音。此时此地。
派克转了转眼珠，看到木头阶梯被沉重的靴子踩弯了。一个壮硕的身影走下码头，径直地朝着他走来。没有多余的言语，在那身影站定之前，一块黑漆漆的影子已经当头砸来。
打中了，却是木头。沉重的事物砸落于地，将码头的地板砸出大窟窿，木头碎片遥遥地落入下方的海面。派克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在雾里。
他散成了盐粒和水滴——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团雾。他听说人们叫他是幽灵。算是对了一半。
重物被健硕而满是肌肉的臂膀抡起，追随着派克的踪迹徒劳地掠过弥漫在空中的水雾。两下进攻落空，就这宝贵的几秒钟内，派克已经无处不在。在空气的暗面，在水声的末端，派克盯着来人。
看起来不像个船长。
“你是谁？”
“我是娜迦卡波洛丝的真者，芭茹人之英雄，名为，俄洛伊。受女神之指引，前来除去你这个让恐惧和静滞充斥了比尔吉沃特的祸害。”
派克得确认一下。他化成了实体——派克原本的块头就不小，加上海洋赐予他的一双发光的邪眼，看起来就更高大了。他踏进了月光里。健硕高大的身形。古铜色的皮肤。抛散的长发。祭司法衣。海兽头像长满触手的坠饰。庞大沉重的神像。
力量感。
女的，是个祭司。
不在惊惧号上。不在名单上。
“哼……杀了你虽然好玩，但却毫无意义。”
“渎神者！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俄洛伊喝道。她虽是女子，但身材高大健壮，相比于寻常壮汉也不遑多让，粗犷的五官此刻盈满怒火，朝着这个徘徊在血港闹得人心惶惶的鬼影大踏步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