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糟心事
因祸得福,许臻荣升廊坊警区警长,大大出乎意料。
别说许臻没想到,上上下下特别是文苑路巡区的警员更是倍感惊奇,一个个啧啧称道。
不过,追根求源,只有许臻心里有所念动,多成是邢玉荣出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之思,背后帮忙的缘故吧?
也是,一方面给邢玉荣孝敬的钱财那么多,财帛动人心;另一方面手中有权提拔谁不一样,为什么不提拔心腹?
小小的警长,对堂堂的警察总局局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新官上任,遇到的第一件棘手的糟心事,就是关于袍哥烈军属的抚恤问题。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廊坊警区辖区域内,除去流动人口,当地长住居民半数以上与袍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形形色色的门店堂倌,高达七成属于袍哥经营,还不包括在其他实体业主中的雇员和打杂的袍哥人等。
其中,参加川军出川抗击日寇的袍哥人员数以千计,据不完全统计,有五百户袍哥军属已经接到了以身殉国通知书。
一些军属家庭不仅承受失去亲人的悲痛,还严重影响到家庭日常生活,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难日子,甚至一贫如洗,难以为继。
残酷的现实摆在这里,令人触目惊心。
一连几天,新上任警长的许臻在罗小虎陪伴下,东奔西跑,累得不可开交。
傍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中,许臻晚饭仅仅喝了一碗粥,就躲进房间卧床不起,想着心事。
“咋的了?”
许臻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夏薇薇看在眼里,坐等许彩凤吃完饭离去后,她嘴巴朝着许臻的房间门抻动了抻动,示意着罗小虎悄声询问。
“谁知道呢?”
罗小虎嫌弃夏薇薇多管闲事瞎操心,呼哧呼哧地喝完了大米粥,才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即又觉不妥,急忙和风细雨地说道。
“其实,我也拿不准。要么,你自己去问问吧。”
“切,饭桶一个!就知道吃吃吃。”
夏薇薇嘴一撇,讥讽,“一天到晚走行不离步围着臻哥转,跟屁虫似的,却傻啦吧唧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耳聋眼瞎啊,还是脑子进去水了?”
“怎么说话呢?臻哥脑子灵光,想的事海了去了,让我咋猜?”
罗小虎对夏薇薇翻着白眼,抱怨一番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哦,这两天走访出川抗日的军属,臻哥就一直心情不好。”
“啥情况?为什么走访军属?”
夏薇薇忽闪着大眼睛,急忙追问罗小虎。
“臻哥当上巡长后,就带着我走东家穿西家的,不停走访辖区内的住户人家。”
罗小虎解释道:“前几天,发现袍哥的事很挠头,这又马不停蹄地进行细致排查,逐户走访慰问。
对一些困难户,臻哥总是或多或少地给些钱票。我大体估算了一下,仅仅给遇难袍哥家属的法币,起码有这个数。”
“二百?”
罗小虎伸出了两个手指比划,夏薇薇误认为是二百法币,神情淡然。
“不对!”
“两千?”
“再猜?”
“两万?”
夏薇薇一震,眼睛睁得大大的。
“对,两万多。”
罗小虎点头应答。
“我懂了。”
夏薇薇先是吃惊,但稍稍心思了一会儿后,这才恍然大悟:“乐善好施是臻哥的一贯风格。
他心情不佳,绝对不是为两万多块钱心疼,而是因为亲眼目睹了阵亡军属家庭的贫苦生活,特别是凄惨悲凉的景象。对不对?”
“应该是。”
罗小虎奇怪地看着夏薇薇,“你咋知道?”
“说你满脑子浆糊,还真一点不假哈。”
夏薇薇白瞪了罗小虎一眼,很是不屑的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臻哥宅心仁厚,最最见不得百姓受苦受难?你呀你!”
夏薇薇说话间,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狠狠地敲打两下罗小虎的额头。
“我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没往这方面多想就是了。”
罗小虎疼得伸手直摸额头,神情显得无奈,但没有丝毫怪罪夏薇薇手指敲打用力过猛的意思。
“哥!”
说说笑笑地吃完饭后,夏薇薇悄悄地走进明臻的房间,发现许臻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眼瞅着屋顶发愣,便出其不意地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咋?”
许臻一个激灵地爬将起身打坐,瞪眼一看是夏薇薇,便气消云散,伸手勾指头狠狠地刮了刮夏薇薇高跷的鼻子,咧嘴一笑。
“吓我一跳,淘气的鬼丫头!”
自从茅草屋翻修一新后,居住面积扩大了两倍多,房间设计布局既宽敞又充足,单身卧室就有五间,许彩凤、夏薇薇、许臻和罗小虎均独处一室。
许臻鼓动姑姑许彩凤特意制定了约法三章:不经允许,不得随意串门,严禁同睡一室,不准翻拿别人房间的东西。
另外,许臻在城区内买了一处房子,让秦天雄搬到这处房子居住,并给了他一笔安家费。实际上,将秦天雄永远驱逐出家门,不许再踏进小夼村的家。
规矩是人定的,实施起来不可能真正做到一刀切。夏薇薇鬼机灵,明明知道这约法三章其实就为她一个人定的,却是装聋作哑,不予点破。
一哼二哈着该干嘛干嘛,随心所欲地进出许臻的房间,愣是无拘无束。弄得许彩凤无奈地直摇头,许臻苦笑着白瞪眼,罗小虎则是躲在一旁偷着乐。
“哥,你是不是有啥心事,跟我说说呗。”
夏薇薇索性偎依在明臻身旁,斜着头注视着许臻的眼睛,格外温声柔声。
“去去去,坐到对面凳子上去。”
许臻赌气地双手用力地把夏薇薇往床下推,并装出一副冷峻而不耐烦的面孔。
“就不,就不,气得你肚子鼓鼓的。”
夏薇薇不但不吃许臻这一套,还干脆搂抱着许臻的腰不肯撒手,小鸟依人似的埋头于他的胸前。
“好啦,好啦,松开手,坐正身子好好说话。”
哭笑不得的许臻只得退让一步,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一动不动,表达一副缴械投降的模样。
“这还差不多。”
看在许臻被折腾得慌了手脚,夏薇薇噗嗤地笑出声来,这才松开双手,板板正正就座,眉毛撬动闪着一丝别样情愫。
其实,说真话,自己偎依于许臻温暖的胸怀,有一种莫名状的感受,仿佛一叶孤舟驶进了梦寐以求的避风港,安泰而温馨,恋恋不舍荣饶在心头。
“有啥事,说吧。”
夏薇薇的神色瞒不过许臻的眼睛,他心里咯噔一下,血热加速涌流,不由自主地脸色变得红晕。
为了掩饰波动的情绪,许臻赶忙起身跳下了床,背对着夏薇薇,装作整理一下床铺样子。
夏薇薇问道:“哥,我有一事不明?”
“啥事?”许臻反问。
“你为什么对袍哥家属花了那么多钱,也不疼心?”
夏薇薇明知故问,还眨巴着诡异的眼睛。
“小滑头。”
许臻当然懂得夏薇薇明知故问的眼神,就连她在外间与罗小虎的谈话,躲在内屋的许臻早已侧耳静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该花的钱,有啥好疼心的?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家属,为大家舍小家,让人敬佩。他们生活困苦,我等伸出援手,力所能及地帮衬一下,难道不应该?
只是,遇难的人户太多,仅凭几个人的力量势单力薄,杯水车薪,无法帮助更多的家庭以解燃眉之急,令人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