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红颜薄
“唐明礼!”
二殿下在车驾内呼喊着唐大伴,大伴驾马走在前头,听到周显允的呼喊赶紧调转了马头。
“让车驾再慢些,稳妥些!”
周显允没有开窗,耳边又挂着冷风,唐明礼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的意思是?再慢些?”
若再慢些,三日之内可赶不到京城!
“本殿的话,你有什么要挑剔的吗?”周显允很急,“派人去前边的驿馆寻个郎中候着,不,两个,到了下个驿站,本殿要休息。”
两个郎中更稳妥些。
“殿下可是有什么不适?”
殿下的安危,是唐大伴最关心的,但眼下二殿下说话中气十足,应该并无大碍。
那便是季姑娘了。
他早上就觉得季姑娘憔悴,却以为她是愁绪满肠,没有休息好,就未曾多想。
唐明礼不敢多言,立时派了手下人快马往下个驿站奔去。
车驾内,季复安喘着微弱的气息。
抱着她,周显允不敢用力,怕再捏疼了她;亦不敢松懈,怕再将她跌下。
左右为难间,手臂血液不畅,麻得僵硬。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他低声哄着季复安。
他没有更好的安慰,只能像哄孩子般柔声细语地跟她说着话。。
怀中的她已经满脸憔悴,妆容都蹭到了他的衣袖上。
周显允并非不是正人君子,但此时此刻女子白皙的脖颈露在外边,只往胸前灌风。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以期手指的温度高一些,那修长的手将大氅往上拉了拉,将其掖紧在季复安的脖颈。
这次,他没说什么抱歉的话,冒犯地已经够多了。
季复安是真的累了,她的眼皮子好沉,像是冷风中要死去的蝴蝶,挣扎着扑闪了两下后,再没睁开。
驿站不算近,他们行至下午才赶到。
郎中已经在驿站的二楼等了一个时辰,那药箱整齐地摆着,瓶瓶罐罐都掏了出来。
队伍虽不浩大,但人人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看这架势,郎中心中清楚,患病的人非富即贵。
他们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
“殿下,到了!”
周显允将季复安抱在怀里,大氅的帽子将她美丽的面庞遮地严严实实。
“殿下,我来吧。”
卢庸站在马车旁,伸出双臂,预备从周显允手中接过季复安,但周显允没有撒手的意思。
唐明礼向后拽了拽卢庸,示意他将路让出来。
二殿下因为季复安已经逾矩多次,老唐已经见怪不怪。他心里明白,季复安这样的女子,迟早要与二殿下纠葛不清,不是他等普通人能染指的。
客栈简陋,但是手下人机灵,床榻上的褥子都垫得厚厚的,软绵绵的。
周显允轻手轻脚地将季复安放在床上,生怕再将她疼醒。
他额头也冒了细汗,唐明礼在一旁帮他擦着。
“还请两位大医看看我家姑娘生了何病。”
郎中们挨个把脉,最后还是年长些的郎中开了口:
“姑娘内伤严重,不知是受了什么罪,内里全是水火,像是烫伤。”
烫伤?
“可否让老朽掰开姑娘的嘴看看。”
众人没人敢应,都看着周显允。
“大医请便。”
老郎中从药箱里掏出一条木棍,撬着季复安的嘴。
“公子可否帮老朽一把。”
周显允闻言,上前帮老郎中扶住季复安。
她的嘴里都是烧伤破碎的黏液,如今早就粘连在一起,打开的一瞬间,老郎中吓了一跳。
他又摸了摸季复安的额头——那个温度就是他这老茧横生,崩口横多的枯柴手,也觉得有些烫。
老郎中只一股劲儿地摇头。
再听听脉象,沉吟许久,他长叹一口气:
“烫伤太重,加之高热甚笃,姑娘已经快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你说什么?”周显允一把抓住老郎中的手。
郎中的手被他一扥,发出一声骨头的脆响。
“大医再看看,药材、银两我家都不缺。”
他的言辞有礼,但语气颇有些强迫。
郎中穷苦一生,也不敢得罪权贵,怕落得个凄凉下场:“老朽医术平庸,只能先开几副方子吊着命,若真要姑娘康愈,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郎中带了药童,他一边说,药童一边记:“淮山、土茯苓各一钱,溪黄草两钱……”
“按照这个药方抓上五天的量。”老郎中将药方折好,递到周显允手中。
男人双手接过,看了一眼,交给大伴去买。
“这些药都是去火去高热的,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姑娘若是五日之内寻不到更合适的方子,那便还是早日准备后事吧。”
“但兴许姑娘求生欲望强,五日之内也有可能自己醒来。若是醒来,便可性命无虞。”
老郎中不再多言,收拾齐整了药箱,挎在肩上,携着药童,离开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