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场空

究竟什么才是时候。

司马济良把玩着刚刚从守卫脖子上拿下来的发簪。这簪子被季复安换了，不是刺杀时用的那支菟丝花簪。而他不傻，这簪炳处钝得很，一看便知她的小伎俩——就这只簪子，凭季复安的力气，不可能扎这么深。

不过他并不揭穿季复安，她身上有个防身的东西也好。若是银山公主被找到了的消息传出去，天下大乱就是必然的。不知又要有多少势力虎视眈眈地盯着安荷杉。

他今天实在没空在这里陪季复安玩，他忙着要送祭天女去祭坛剖腹。

“公主有个防身的暗器也好，微臣知道公主满心的疑问，但你只需知道，微臣对你，绝对不是坏人即可，剩下的，到时候自然都会明白的。”

男人将簪子放在了桌上，急匆匆地离开了。

祭坛附近早就人山人海了。

京城里从没有过这种剖肚制鼓的先例，突然有了新的祭祀方式，百姓们都好奇。即便祭坛设在了疫区的不远处，可有的是胆大不怕死的过来看热闹。

全部都是皇家祭祀的规格，本来皇上皇后也应当一起过来，但兴许是明初皇帝心虚，也兴许是害怕时疫，只派了六皇子周培甫来做个天家代表。

周培甫这段日子过得很是逍遥，他能全身而退，完全是机缘巧合。但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若要论公平，天道未曾有过一丁点公道。

他惹出这么大的祸事，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还连累一个小女子去背负了所有的后果。

司马济良跟在周培甫身后，心里很是轻蔑于周家人。明初皇帝又哪里算得上是好皇帝，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祸事，他也不过是窝囊地用一小女子性命来粉饰太平，简直是掩耳盗铃。

“吉时已到——”

监礼的太监瞅准了日晷的指针，尖细的嗓音传遍这不太平的京城。

礼号应声响起，祭坛场内的人都跪了一地，场外的人群却开始人头攒动，大家四处张望，都想看看祭天女是如何走上台的。

“殿下，按计划行动吗？”卢庸双手抱在胸前，手臂下方是一把未出鞘的尖刀。

他身前是周显允，他们没去祭坛，只在远处的高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祭祀台上的每一个人。

“等一下，我要看到安儿才行。”

这些日子他清瘦了许多，大病初愈，更是虚弱，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今日，他是带着必死的心来的。那副俊美的面庞，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挥不去的灰尘，实在称不上神采丰朗。

他今日格外冷静，即便已经做好了劫祭天女的完全准备，但他总有种直觉，他的安儿不在这里。卢庸和唐明礼催促了很多遍，他都没有下定决心动手。

周明微今日也来了，他就站在祭坛外边，身后还跟着斩穹。他穿了常服，戴了口围，不算扎眼，他跟允儿倒是默契，都是来劫祭坛的。只不过，他在京城没有暗卫，手里的兵权也都被收了回去，当枪匹马，若是劫不成，他也不打算有命回去。

祭天女不是走上来的，而是被抬上来的。

一共四个大监，一人抬着雕凤玉椅的一角，祭天女就端坐在上边，可她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一身素衣在这春寒料峭的京城里显得极为单薄，风一吹，脸上的面纱翩翩卷动飘舞。眉心的红色圆形花钿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宸朝虽然民风开放，可要当众解去衣衫，只留下一件心衣，对女子来说是天大的屈辱，比剖肚还要残忍。

可人就是这样，刀子挨不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是觉察不出痛苦的。百姓们有的兴奋，有的激动，总之，他们对祭天之事翘首以待。

周培甫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伪装的很好，也知道司马济良心里很是厌烦他。

“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这第一刀还是你来吧。”

轻解罗裳，多么美妙的场面，此刻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女子端然得像一块雪云糕，似乎被宰就是她的宿命。

“殿下，咱们动手吗？”

大殿下和二殿下的人都在这个时候问了出来。

若再不动手，可是要见血色的。

周培甫端详着手中磨好的利器。这刀匕是玄铁制的，锋利无比，此刻闪着寒光，在六殿下的眼睑下方映出窄窄的一束光带，更显他的面目狰狞。周培甫嗜血，对这种残暴之事很是喜欢。

“殿下！”

周显允不知道为何，“动手”这两个字憋在嗓子眼里始终吐不出来。

他虽然离得远，那女子的身形也像极了安儿，可却没有勾起他丝毫的恻隐之心。

“再等等！”

可人群里已经有人骚动起来。

周明微动手了。斩穹魁梧，却敏捷，二人跳进了祭坛，突然间，场内场外的人都开始骚动。

周培甫手中的尖刀还没来得及刺中女子的肚腹，却被斩穹用一个石子击中，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护驾，护驾！”六殿下不会武功，监礼的太监慌了神，惊呼着人来保护周培甫。

可周培甫和司马济良都知道来人的目标是祭天女。好在周明微常年驻守北境，没有几个人了解他的身手，他与斩穹配合默契，一个亲上祭坛劫走女子，一个负责断后。

“殿下，怎么有人提前动手了！”

“卢兄弟莫急，那不是咱们的人。”唐明礼看得更真切些。

“是皇兄。”周显允手中的青玉扳指不断被摩挲，不断升温，最后他烦躁地摘了下来握在手中，掌心一阵燥热。

“那要不要帮忙！”

“不必，看样子，老六跟司马济良并没有认出来皇兄，你们去了反倒暴露。”

周显允没想到，他的皇兄竟然也可以为了安儿以命相搏，这样凶险的事情，只带了斩穹一个，岂不是送死来了？

周明微此时已经厮杀到了玉椅旁边，他一把扯下祭天女的面纱，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季复安！

高台上的司马济良不禁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劫祭场的不管是大殿下还是二殿下的人，今日，都别想带走他们安朝的银山公主。

周培甫狠厉地眯了眯眼睛，他没想到，季复安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