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凤栖桐（下）

卢庸潜伏的功夫了得，虽然在牛棚里难受得很，但直觉让他多待一会儿。

“那个小木屋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心里直犯嘀咕。

这么久了，只瞧见有人进去，却不见人出来，右丞跟着世荣，若是有事商量，为何不在右丞府，明明那边就有密室，世荣也不是什么暗卫，偏偏要来到京郊。

“啧啧啧，真是个心狠的人啊。”

卢庸一想到司马济良手段了得，就想到这次殿下与大殿下联手，让右丞吃了大亏。许是不若老唐那般成日间待在府内，卢庸对二皇妃没有什么成见，听到二皇妃要成为喻天神女的时候，他心里第一反应是可惜，其次是觉得右丞心狠。

要是他将来有了妻女，即便不是亲生的，也要为她拼出一条生路来。

右丞只手遮天，却连挣扎都未曾有过，便让大殿下将司马晴丰带了去。

果然，能成大事的人，都是有些狠劲儿在身上的。

正当他觉得身上有些酸痛的时候，突然看见小木屋的门开了。

不是世荣，也不是右丞，竟然是个面生的人。

卢庸突然就警惕了起来，这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名贵，是坊间虽处可以买到的布料，可他腰间的牌子，即便是远远一望，却也能看出花纹精致。

这种东西，卢庸熟的很，他腰间也有腰牌，只不过，他的腰牌代表二殿下，而这人的腰牌，一定代表着司马济良。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司马济良养个暗卫，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怪就怪在，这人的腰牌，跟府中被监视着的那一批，并不大一样。

司马府上的暗卫，卢庸早就派兄弟摸清了，一共不到百人，每人都配有一只木制腰牌。而这个人的腰牌，虽然也是木制的，可用的却是金丝楠木。

金丝楠木，天家才能用的木材，如今却制成了腰牌，别在一个普通武士的身上，卢庸只觉得脑子里突然像是开了闸般，各种信息直冲脑门，像是早市上的人一般，拥挤却又没有秩序。

那人也谨慎得很，四处张望了一番，才朝着马厩走去。

他或许是有要是需要外出，卢庸心里犹豫到底要不要跟着去。

这农场无甚高楼墙垣，连灌木草树都少，为了不暴露行踪，这次，卢庸是自己来的。若是跟着，便也跟着了，若是被察觉，恐怕他寡不敌众，丧命事儿小，误了殿下的事情才大。

待那人驾马离去后，卢庸也不敢停留，赶紧回了城中，直奔二皇子府。

眼瞧着周显允懒洋洋的，唐明礼也不知道从哪里寻了几尾兰寿，养在青石水缸中，哄着周显允来喂一喂，打发打发时间。

二殿下倒也安静，一身轻骨摞在藤萝椅上，左手拿了盛着鱼食的钵子，右手纤长的手指随意捏起几粒，无力地洒进缸中。

这一池子静静的清水，随便投进去几粒鱼食，便在水面上点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缸中没有青藻，其实唐明礼和周显允都知道，这缸子兰寿活不长久。

“若是在夏天就好了。”周显允已经懒得叹气了，最近身子又疲累了几分，唐大伴已经将盛鱼食的玉钵换成了木钵，他掂在手里却还是觉着有些吃力。

若是在夏天，他一定吩咐人把这大青石缸底铺上丰沃的河泥，再往上垫层厚厚细细的河沙，届时投进去几粒莲花种子，这缸子兰寿就不必再这么费劲地活着，莲花一定也能得势而生得灿烂。

只是，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

“殿下。”卢庸瞧着周显允削瘦苍白的脸，水雾一下子冲击了瞳孔，模糊了视线。

“回来了？”周显允将手中的鱼食钵子递给卢庸，“替本殿喂一喂吧。”

“殿下……”

“咳咳咳……”周显允最近咳嗽地也多，觉得整个气管都跟着咳嗽在颤动。“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殿下，”卢庸也没心喂鱼，两只手呆呆地捧着鱼食钵子，说话也少了分刚气。“属下觉得，季姑娘很可能被藏在了农场。”

周显允的眼神早就被病气折磨地有些发浊，却在听到“季姑娘”三个字之后，突然有了几分神采：“你且细细说来。”

他撑着椅子把手，让自己坐得更正些。

“司马济良那农场面上看着没什么，可属下觉得，地下却大有乾坤。”卢庸眉头紧锁，这消息他有八分的把握，可现在他们赌不起，却又不得不赌，那剩下的两分，是全部，也是命数，且看老天垂不垂怜二殿下了。

“农场属下仔仔细细勘测了一番，确无什么特别，无非是些家禽和家畜，只不过，这些家禽家畜过于多，若说是为了司马府上自用，那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接着说，咳咳……”

“且有一处小木屋，属下观察了一个时辰，都只看见有人进去，不见右丞出来，且有系带金丝楠木腰牌的武将从中出来。”

“所以属下猜……”

“所以你的意思是……”周显允此时已经猜出来了大概。

这农场可有个年头了，他作为宸朝的二殿下，竟然不知，身边埋了如此大得多祸事。这老贼的算盘竟然打了这么久，盘算了这么长远。

而他的安儿，若是还活着，那岂不是……

周显允心里一惊，扶着椅子的手一紧，苍白的手背，竟然青筋暴起。

“唐明礼，快去请皇兄过来！”